他重新坐回去,盯著我,看了半晌。
“你這麼堅持這個角色,為了什麼?”
“……不為什麼。”
他再看看我,也不再多勸什麼。我見他默許,便掏出手機給郝友乾打了個電話。
電話很快被接起,他聽我要約他見麵是有些意外的,然而很快便欣喜約了最早的見麵時間,今晚晚餐。
郝友乾本要殷勤接我,隻是被我推脫婉拒了。
我們相約晚上七點在某私人會所見,他說那裏有一家環境不錯的餐廳。
掛了電話又與立翔對坐了片刻。
待時間差不多,我便請他先載我回家換件衣服,再送我去赴約。
郝友乾並非暴發戶,他對女人一向品味獨到,偏愛成熟風韻。
投其所好,我換了件素淨簡單的灰色羊絨連衣裙,外搭一件黑色呢子大衣。
我站在鏡子前看看,那裙子果然寸寸貼合曲線,隻是領口開得過大了些,胸前茭白一片,看上去著實有點風騷。我猶豫了一瞬,將本已拿在手裏的圍巾又擱了下,隻將那呢子大衣裹了嚴實。
前往會所的一路,我見立翔幾番欲言又止,終是歎了口氣與他說了放心二字。
其實立翔並不了解郝友乾,甚至像很多人一樣,誤解了他。
誠然,郝友乾是好色的。
一個離過兩次婚,在知天命之年對女人保持著十分高昂的興趣和熱情的男人,無疑是好色的。
這種好色可以被劃分為兩種不同類型的占有欲,一種是身體,一種是身心。
他可能會用金錢或者其他手段獲得第一種滿足,而對於第二種,卻隻能慢慢滲透。
說不清是幸還是不幸,郝友乾對我的占有欲,恰恰是第二種。
郝友乾想要我的心,已經有很多年了。
某一次,我婉拒了他的表白卻問他,為什麼喜歡我。當然,我隻是出於好奇。他卻對我說了這樣酸溜溜的一句,‘情不知所引起,一往而深。’我記得自己當時下意識搓了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對他幹幹一笑。
那天的後來,我仔細想了想,卻始終都想不起來,我到底是什麼時候吸引了他。
說來,我第一次見他已是六年前的事。在那個慈善舞會上,我心不甘情不願的與他跳了一支舞,便忙逃回了黎華身邊。此後,便開始接到他名目各異的邀約,我幾乎是十次推掉九次,磨不過麵子才去應付一次。想來,我和他屈指可數的單獨吃過兩三次飯,因為一支我十分鍾愛的樂隊一起看過一次音樂會,此外就是在他的聖誕舞會上做過一次他的舞伴。當時我和黎華因為這件事冷戰了好一陣子,風波平息後,我便像是得了後遺症似得,不由自主的對郝友乾敬而遠之,即便是在我和黎華分手之後的這些年裏,也是如此。
換言之,比起向他求助,我倒是更願意被人灌上幾杯摸上幾把,到頭來事情了結了,誰也不欠誰。
我想,這主要的原因應該是郝友乾要的我實在給不了。
心底碎碎念著,我因著小腹掀起的一陣疼痛而蜷縮了身子,不知何時便睡了過去。
立翔叫醒我的時候,已經到了目的地。有人來為我開門,我道了個別便下車,隨著侍者一路幾拐幾繞,走進一個獨立的包間,見到郝友乾。
他十分周到的迎上來對我噓寒問暖了一番,接過我褪下的外套交給侍者,在忽見外套包裹下我的玲瓏曲線及胸口春光時,眼中充滿了不加掩飾的傾慕驚豔之色。而我則迎著他的目光輕笑了笑,又在他為我拉出的椅子上坐下。
這著實是個十分雅致的地方,菜品也清淡可口。
我與他閑閑扯著話題,他總是試圖多說些什麼讓這氣氛更融洽些,為我布菜,細心照顧著。
餐後甜品是一道冰糖血燕,我盛了一口嚐嚐,在舌尖滑了滑,咽下去。
“理查,你肯定猜到了,我有事想請你幫忙。”
他溫和笑笑,放下銀勺,兩掌交握搓了搓。
“有什麼我能幫得上忙的?”
見他並不回避,我稍事斟酌,便將整個事情與他講了。
當然,這其中我忽略了一些細節,比如黎華。
“事情就是這樣。如果你願意投資彩虹那幾部小製作,他們也許會重新考慮這部戲的人選。”
他不動聲色,沉吟片刻,對我鞠了一把笑容。
“若琦,我最近投了喬亞一個不錯的片子,如果你願意加入,再好不過。”
“理查,你知道我需要的不是這個。”我默了默,繼而遊說道,“其實那幾部片子也許前景不錯,不如我到時候把劇本和策劃拿來給你看看,你再考慮?”
“其實那幾部片子他們一早找過我,我看過,不太適合市場走向。”他頓了頓,又探究似得將我仔細瞧著,“若琦,請原諒我的問題,如果冒犯了你,希望你知道我並不是有意的。隻是我不明白,為什麼你要對那個角色這麼認真,如果像你剛才說的,彩虹願意償付違約金的話,其實你並沒損失什麼。再說,你也不是沒有比那部戲更好的選擇。”
我沉默了半晌,仔細想了想如何回答他的問題。
“當初黎湘離在世的時候,我是這個片子的女主角。對這個片子,這個角色……我很有感情。我相信隻有我可以詮釋好這個角色,或者即便不是我,我也不希望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新人來破壞它。”我笑了笑,“這也許就是一種情結,很無聊吧?”
“不,我怎麼會這麼覺得。”
我扯了扯唇角低下頭,隻因他灼灼的目光讓我覺得十分不適,那似乎比痛經更讓我難耐。
“若琦,我是一個商人,希望你明白。”
我垂眼安靜了幾刻,覺得他說的很對,他是個商人,沒理由做賠本買賣。
於是我略略收拾了自己的心情,對他笑了笑。
“是我強人所難了,沒關係。”
“不,若琦,你誤會我的意思了。”郝友乾否認,更正我的想法,“雖然我是個商人,但那幾部片子我也不是不能投資。可你要明白,我的投資不是為了金錢收益,而是為了你。那麼……你是不是可以給我一點回報?哦,你不要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我隻是希望你能允許我追求你,不要再對我那麼冷淡,多給我一點時間,嚐試著和我相處,可以嗎?”
我怔怔望著殷殷看我的他,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
誠然如果我說可以,便是在浪費彼此的時間,會誤導他,從而使他產生一種我們也許有可能的錯覺。但轉念想想,隻要我說可以,便能拿到資金籌碼,多了些餘地與彩虹談判,有希望拿回屬於我的角色,而我所要付出的,也不過就是一點時間而已。
“……理查……我們……”
我就糾結結的,終究因為郝友乾的一通來電沒能說下去。
他從懷裏掏出手機接起問了句哪位,微怔後隨之將我看了一眼,再去寒暄。
那一眼十分莫名,我還不知症結,他便已將電話遞給了我。
我詫然,“找我?”
他麵色不甚好,又將手機向我遞了遞。
如此我隻好接過,狐疑將其上來電掃過一眼,發現那隻是一串號碼。
“您好,我是方若琦。”
“出來,我在門口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