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的床怎麼睡都膩歪,要是白床單還好些,顏色這樣深髒死都看不出來。”
直至熱水衝的我發暈,我才將自己收拾妥當了,裹著浴巾走出去,而這個時候他已不在臥室裏。我神經鬆了些,尋了個衣架將內衣褲晾上,又從包裏找出個棉條用了,找件他的T恤當睡衣,再順便將他那一排衣櫃逐個翻了翻。
我一邊尋覓著一邊探尋著自己的初衷,我想我隻是出於好奇,好奇蕭伊莉的尺碼,和她那清純柔弱外表下的火熱情懷。或者我還能順便看看如今那類內衣的流行款式還有顏色。
我終無所獲,這不合常理,太荒謬。
我爬上床將自己裹在那大片的白色裏,混混沌沌將這個匪夷所思的結果推理了許多遍,每每不得要領。
角色被搶,姨媽降臨,還被黎華挾私報複,不得已留宿,卻失眠半夜。
我以為足以否極泰來,隻是沒想到這一連串的黴運尚未了結。
黎華在天色大亮時以喚我起床的名義推門而入,順手遞給我一杯溫水。
他先是望著我那一套掛在床頭的內衣褲十分不厚道的笑起來,再又向我投來頗為曖昧的一瞥。最後在我尷尬起身不予置喙時,和我一同怔在了原地。隻因一床白上的幾處斑駁太過鮮豔醒目了些。
“肚子疼嗎?”
一怔過後,他施施然向我問來,我回了回神,頹然將臉一捂,難堪沮喪至極。可我似乎沒有什麼離場自怨自艾,因為我是罪魁禍首,還有個無辜的受害者站在我對麵。於是我努力穩了穩,抬頭征詢,“……我賠你套新的,行嗎?”
聽我如此問來,他頗有些嗔怪的看了我一眼,轉而扯起被子蓋了滿床狼藉,不置可否。
對於他這一蓋,我心中還是十分受用的,隻是才想對他說句軟話,便見他詭詭笑著向我睨來一眼。
“說起來,你好像還欠我條褲子。”
我怔了怔,大窘。
恍然想起幾年前的某一次,我將姨媽蹭在了黎華的褲子上。
那本是他某次外景歸來的一晚,我一身薄紗全副武裝往他腿上穩穩一跨,而擦槍還未來得及走火,我便隻覺身下一濕,那時還以為是情*潮湧動,熟料卻是姨媽降臨。
其中的狼狽,自不必說。
這一個清晨很不美好。
我懷著極其懊喪的心情梳洗穿戴,隨黎華出門前將床上用品連同他那件T恤一起塞進大垃圾袋,然後試圖在去往彩虹的一路上與黎華就現實問題認真談一談。
隻可惜,我們並沒談攏。
其實我試圖與他溝通的反反複複也不過一個問題,無非是請他在角色人選考慮上保持中立。換言之,如果我勝出,我希望他可以不去從中作梗,比如暗示,施壓,脅迫等一係列招數。
我遊說了許多,自認為態度還算平和誠懇。
而他卻直到將車停穩熄火後,才頗為冷淡的看了我一眼,又緩了緩,對我說了這樣一句。
“若琦,這個角色你拿不到,別再為它白費心思。你明白我的意思,郝友乾幫不了你,所以離他遠點,別再招惹他。”
如果問我現在這一刻的感覺,我想便是有如一桶冰水從頭倒下。
這當頭一棒讓我看清自己始終是個感性的動物,有著所有女人揮之不去的幻想情結,白日夢般的無端臆想。
所以我會以為他歸來後與我的種種牽絆,表現出的殷勤體貼,都源於他對我存在著某種愧疚。
所以在我的潛意識裏,我總是願意去相信他對我是與眾不同的。
所以我今時今日會對他提出請求,要他保持中立。
誠然前一刻我以為我的要求合情合理,可現在看來,我隻覺得自己可笑至極。
原來,從來沒有虧欠,沒有與眾不同。
我困了自己那麼多年,他卻用最直接赤/裸的方式讓我了解我的處境。
我幾乎招架不住,好在記得還是要笑。
於是我笑了笑,極具風度的說了句抱歉,推門下車。
我那麼難過,可我需要裝作毫不在意。
黎華下了車跟上來,一把扯住我。
他對我說,他照顧蕭伊莉不過是受人之托。
他又對我說,蕭伊莉有心髒病,隻是想在手術前完成心願,所以這個角色不能給我。
他那麼執著的看著我,像在等待我的釋然。
可我能給的不過一個笑容。
我拉開他的手,笑了笑,問他,“那和我有什麼關係?”
我看到他微怔了一瞬,然後蹙了眉心。
他也許覺得我真沒同情心。
隻是我從來都是被他犧牲的那一個。
從前為了事業犧牲我,現在為了一個受人之托的蕭伊莉也要來犧牲我。
他從沒同情過我,我又如何去同情別人?
他看我的神色晦澀難明,猶豫了半晌,問我,為什麼對這個角色這麼執著。
那麼多人問過我這個問題,現在竟然輪到他。
我呆了呆,這次是真的想笑。
我向他展開手心,掌心放著一枚口紅。
是我昨天撿到的那一支。
他壓著一側的眉望我,看上去不明所以。
我笑,將它順進他的外套口袋。
“放心,角色我不會要了,祝你們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