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心很暖,而我被他握住的腳背微涼。我因此有些不自在,嚐試著往後撤了撤,他倒也不堅持什麼,抬眼睨我一眼,再欠身拉開了我床頭櫃的抽屜。
阻止尚未出口,他已經將那急救包拿在了手裏。
“你怎麼知道放在這?”
“忍忍,會有點疼。”
不置可否,回到方才的姿勢,他如是道。
直到很久以後,他完成了傷口的處理,有整理了零碎細軟,才別過頭來看我一眼。
隻一眼,不置一語。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不過是時移世易,物是人非。
腳上傳來的疼痛著實清晰,隻是到了心裏,也就變得十分麻木。
疼是有點疼,可我也著實沒必要再為它皺一皺眉頭。
其實他清楚,過去那個每每小傷小痛都要在他懷裏哭一鼻子的我,不過是撒嬌。
不過是想要被重視。
不過是想要陪伴。
不過是依賴。
“傷口有點深,這幾天盡量別碰水。”
他溫聲囑咐,那樣子,活像是個救死扶傷的醫生。
可我並不需要他的拯救,因為我所有的非死即傷,從來都是因為他。現在我好不容易逃開了,他卻還要攪和我的新生活,讓我和阿威之間暗生嫌隙。
這樣想對於他也許不夠公平,可他在我的生活中陰魂不散也是事實。
就像,今晚他那樣突然的打電話給我,又突然地出現在我的家中。
其實,不論他從加澤口中聽到了怎樣的故事,我都明白自己方才在電話中的失態才是最為失策的。
可他這人從來便喜歡拐彎抹角,這廂諱莫如深的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便足以令我緘口不言。
我緘口不言,是因為我明白就此時此刻的狀況而言,無論辯解什麼都會越描越黑並且顯得太過刻意。
況且,我也並不認為我有和黎華解釋的必要。
他關心我嗎?或者,他隻是不甘心。
偏偏還不甘寂寞,喜歡趁虛而入,又沒什麼道德底線。
我噗嗤笑出來,有點突然。
他將我看了看,“笑什麼?”
我搖搖頭,不置可否,心裏提點著自己,莫要再把他此時此刻的溫柔體貼看在眼裏放在心上。
褪去糖衣的炮彈,足以將我那顆本就不怎麼完整的心再一次炸的血肉橫飛。
見我如此,他也不深究。
切換了個話題,問我,“餓嗎?”
“不餓。”
“聽說你昨天連夜趕回來。”
我愣了愣,十分意外。
他與我相顧一瞬,繼而挑起一側眼尾睨我,“見不著他,茶飯不思了是吧?”
這一句,帶著三分釁然,六分不豫,還有一分似是而非的玩笑。
我一時不知如何回應,不知應該義正言辭的要他閉嘴,還是同樣用一個不傷大雅的玩笑將眼前這一頁揭過。
最後,下意識的選擇敷衍過去。
“我在飛機上吃了點。”
“我記得你在飛機上從不吃東西。”
是的,我易暈車,時而也暈機,為了避免給自己和別人帶來不必要的麻煩,我幾乎從不在飛機上進食。
他揭穿我的謊言,十分的不給麵子,又咄咄逼人。
我算明白了,他今晚,是來找茬的。
“多少年了,你認為自己還依舊了解我嗎?”
他聽了,別過頭嗤一笑,隨後起身,拎起外套頭也不回的離開。
沒有再見,甚至沒看我一眼。
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我的視線裏,聽著他漸遠的腳步聲,我愣在那裏,直到大門開合,悶悶一聲撞進我心坎兒裏。
我怔怔眨眼睛,又眨了眨,然後眼淚砸在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