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偷天換日(2 / 3)

公平的上天也有喝醉的時候,喝的是千萬人的苦水。人若醉了,難免鬧出笑話,天若醉了,開你一個玩笑,必令你刻骨銘心。

少年天生患上一種怪病,自七歲開始每月發作一次,病發之時,如入寒冰,千針刺骨,萬蟻啃噬,生不如死。

每次病發,直把他痛得昏死,又從昏迷中痛醒,冷得想跳入火坑,痛得想落身懸崖,或許唯有死亡能結束這種折磨。

老人那時滿頭黑發,皺紋不多,可謂老當益壯,自從少年第一次病發睡醒之後,他就老了,老得那麼倉促,把歲月拋在了身後。

三千白發,如雪寒徹少年心底;千道皺紋,如刀刺痛少年胸口。

少年呆了,他的病痛雖然減輕了,可不該是這樣的……聰明的人,想的多了,煩惱也就多了。

愚魯的人,至少很好騙,一個謊言就足以填滿他們的疑慮。

少年苦苦追問,他知道老人如今的變化定是與自己息息相關。

老人的笑容未變,還和孩子一樣暢快,隻是多了些疲倦,會忍不住咳嗽,累了,也比以前老了許多。

“活著,就已經很好了……”老人總是這樣說,手也更勤快了,老人房間裏的燭光也亮得更晚了。

少年的心雖痛,但更熱了,他拚命修煉,拚命看書,拚命想多看看老人那孩子般的笑容……

他好像明白了怎麼樣活著,為什麼活著,為誰活著。

誰若懂了活著的意義,那挫折和苦難還算什麼?

這年,下雪了,雪漸稀,林間的梅花開了七朵,迎著寒風爭香奪豔。

梅花的倔強豈不和少年一樣?隻是少年不喜歡雪,霜雪對於生活在叢林的人是危險的。少年不懼危險,他恨的是這個冬天讓爺爺病倒了,就算笑起來也那麼蒼白。

老人說,他今天想吃一頓美味。於是少年早早起床了,背上弓箭在林間穿梭,既然是美味,必定有肉,而這一帶山林,這樣的天氣,也隻有雪狐會出來覓食。雪狐肉香,皮毛很值錢,一身雪白無暇的毛皮,是那些貴公子、富小姐的最愛,不僅暖和,而且更好看。愛麵子的富家子弟總喜歡這一類稀少漂亮的東西。

少年運起玄力,躍上樹梢,向四周觀望,作為獵手,經驗和入微的觀察固然重要,然而相信直覺有時定可扭轉局麵。

少年很相信自己的直覺,老人說過:“有時候眼睛看見的不一定真實,去試著聽聽心裏的聲音。”

山林寂靜,白茫茫的一片,不知過了多久,什麼都沒變,雪又漸漸大了起來,樹梢的少年還是那個姿態,未曾動過,他全身被薄雪覆蓋,唯有兩隻眼睛依舊精芒四溢,他知道:難得住寂寞,忍受得了痛苦,才能抓住獵物。

竹屋,窩在厚厚的雪被下,北風愈烈,幾絲寒風沿著門縫鑽進小屋,剛進門,便被盆中炭火考熱了。老人穿著厚厚的棉襖,抱著雙手坐在炭火旁發呆,門口北風呼嘯,老人忍不住打了個噴嚏,炭火燒得更旺了。

老人眼中很複雜,不舍、堅定、疑慮、溫馨……

風小了,小雪依舊綿綿不絕,似要下到地老天荒……

地老天荒?多麼可笑的詞!

多少人為這四個字徒勞悲痛一生,可卻人人願意聽,願意信......

老人似乎做了很大的決定,徒然起身,蹣跚走進自己的房間,從床底拖出一個黑色木箱,這種木箱很輕,跑江湖都喜歡用,攜帶並不麻煩。老人打開箱子,仿佛回想起年輕時的事,輕聲一歎,自嘲的搖著頭。

箱子裏整整齊齊的放著許多東西,搖簽筒、龜殼、木格子、密密麻麻的八卦圖……都是算命工具,老人雙手捧著一塊白布,起身一抖,但見白布上端端正正寫著四個大字——“未卜先知”!

老人看了一眼,又輕輕疊起白布,放在箱子裏。

老人走進另一間小小的房間,房間很小,卻很幹淨。除了一張床,別無他物,床上棉被疊的很整齊,床單很平。老人顫抖的雙手輕輕撫摸著床上的每一寸地方,他隻想多看一眼,或許以後就沒機會了......

他坐到床沿,緩緩躺下,閉著雙眼,他要感受著房間的每一絲氣息。

因為這裏,殘留著他孫兒的味道......

寒風不懂人的暖!

老人在忙碌著……

竹屋外,竹桌上龜殼上立著一隻鹿頭,鹿角很長,很美。鹿眼睜著,依舊保持著臨死前的恐懼,桌上三碗酒,酒碗前有一碗清水,水中的血如含苞待放的玫瑰,血碗兩側是兩隻香爐,香霧彌漫……

老人的木箱和他的搖椅被搬到了屋外,一堆書籍蓋上了薄薄的雪衣,還有一堆烈火,柴木很粗,火堆很大,足夠燒半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