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深淵奇遇(1 / 3)

雪,停了。殘月,很清澈。

林間不知名的鳥雀乘月鳴啼,少年伏在雪地上,薄雪滿滿披在他身上,該是被鳥啼驚醒了,他慢慢抬起頭,向四周掃過,心中一驚:天黑了!我睡了多久!

少年本一路狂奔,想回去看看爺爺是否安好,可不知途中為何,徒然靈台如雷一擊,眼前便黑了下來……

此時,少年但覺雙耳嗡嗡做響,頭疼欲裂,可也管不了這許多,迅速起身,來不及拍下身上殘雪,又急馳而去。

爺爺是少年的全部,他從未想過訣別,他不敢想,就連想一下,他都感到無力。

近了,竹屋就在不遠處。

爺爺該在屋裏,烤著火,坐著搖椅,喝著烈酒了吧?他總是嘴饞,我沒打到雪狐,又該被臭罵了吧?

心想著,少年又笑了。

更近了,能看到屋前冒著淡淡的煙苗。

爺爺早升起了火,他是不是以為我能滿載而歸?回來這麼晚,還是空手而歸,他又該敲我腦門了吧?看見了,月色下,爺爺正坐在搖椅上,在等我吧?他生病了,為什麼總是這樣?為什麼那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火滅了,他睡著了?

少年脫下身上的獸皮,輕輕走向老人,他怕驚醒老人,人老了,若能安心睡上一覺也是一件很滿足的事了。

老人眼睛是睜著的……

“爺爺~爺爺~”少年輕聲呼喚。

老人還是未動。

少年慌了,待到老人跟前,看著老人眼中的渴望和急切,他聽見了心跳的聲音,能清晰的感覺到針刺的痛楚。

“爺爺——”

老人一身寒雪,身體冰涼,少年的心又豈是熱的?隻怕冷過冰雪,凜過

北風。

這冬天,就是他的心。

少年徒然跪倒在地,抓著老人雙腿,一邊搖晃,一邊低聲呼喚……

淚,來不及流了,他口中噴出了血,融化了老人身上的雪。

淚,比不了血的熱,比不了血的鹹,也比不了血的那種徹底!

淚在眼裏打轉,想流又流不出,隱隱作痛。

少年有很俊的身手,能殺死野獸,不懼危險,可躲不開絞心的利劍;少年身上有傷疤,在叢林中生存,總免不了受傷,傷得很重!很深!足以致命!可隻要有藥,忍得了痛,總會好起來,而此時,這種傷痛,又豈非是能忍得住,躲得開的呢?

他撫著心口,看到了身旁白雪覆蓋著的隱隱字跡,輕輕沿著字跡比劃,一行字頓時顯現出來:

好好活著,向南!

“活著?好好活著……”少年囔囔自語。

活著,多麼簡單的兩個字,世間生命,以不同的方式活著,他們從一開始就知道如何活著;然而要想“好好活著”就很艱難,為了好好活著,就得采取特殊的方式,燒殺搶掠,行俠仗義,坑蒙拐騙,都是為了活得更好,隻是每個人心裏的“好”不一樣罷了。

不知過了多久,不知北風來過幾次,隻知道雪飄過兩次,梅花又綻放了三朵……

少年起身了,他感覺不到身體的存在,“嘭——”剛站起就摔倒了,倔強的試了幾次,終於站穩了。

少年閉著眼睛,伸手輕輕合上老人的雙眼,他不敢看那雙眼睛裏的渴望,因為他辜負了……

他想了很多,也想透徹了。

人人有夢,老人也有,老人常說,他總在做一個夢,夢裏的他遊盡了天下明川大河,聽盡了天下奇聞,嚐盡了天下美食,看盡了天下英雄……

小時候少年總覺得:這夢真大,也隻能在夢裏而已!

“爺爺走了,可他的夢還在,夢是不會消失的,他的夢,我繼續做,還給爺爺一個真實的夢!”

這個夢,是老人生命的延續,也是少年精彩的開始!

活著,就該有夢!

沒了追求,丟了夢想,縱然活著,也是那種死亡的狀態,不過枉有一俱軀殼罷了……

總有那麼一種人,他們雖然死了,卻給了別人活下去的意義。

少年掃盡老人身上的積雪,將他抱進房間,少年坐在床沿,梳理著老人散落的白發,一邊梳理一邊講述著兒時的趣事,少年不多話,可這一夜,他講了很多很多,說不盡,道不完……

轟隆隆的雷聲驚醒了少年,雨又大了,一道閃電劃過,骨灰壇又孤寂了幾分。

少年尋了竹凳坐下,擺了一隻酒杯在骨壇前,解下腰帶上的酒皮囊,把酒杯倒滿,獨自喝了起來。

老人說過,一杯酒,千種味。

他以前不知,現在,他懂了。

酒,夠烈,比老人釀的酒更烈。隻是少了餘香,少了回味,卻更辣,更衝了。

這酒,是少年釀的,也隻有少年的酒有這衝勁。

他以前不懂酒,喝一口難受好久,現在卻離不開酒,酒不能說,但你隻要把它喝進嘴裏,流到胃裏,就不需要說什麼,掃了憂愁,忘了不快,總好過千言萬語的嘮叨。

離不開酒的人,是傷心之人,傷心總為多情惹,別人不懂這樣的人,可酒能醉,醉了人,醉了心,也醉了煩愁,若傷心喝酒,但隻求一醉而已!

有人喝酒求醉,有人喝酒尋那臨醉之境,可少年不同,他喝酒,隻是喜歡酒的千滋百味。因為,若是醉了,難免錯過做多事,人活一世,總有一些事,一些人是不能錯過的。

三年了,物是人非。

屋外的梅花今年開了三十七朵,比往年開的更多、更豔了。

屋後的竹林中又多了一個鳥巢,有五隻尚未睜眼的幼鳥,吃得很胖,很好看……

這些,少年都知道,他,無疑是一個寂寞的人。

三年了,陪著“老人”看了三年的雪,賞了三年的梅花,喝了三年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