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台內置了一張花梨木大圓桌,宣帝自是坐了主位,一左一右分別坐著洛妃與馮昭儀,太和郡主見玉妝一個人背門坐著,便很“體貼”的挨著她坐了下來。
一時,五個人俱圍了圓桌而坐。
宮人們拎著食盒,一碟子連著一碟子呈上美味佳肴。宮中禦膳雖講求“食不厭精,膾不厭細”,卻也同樣講求就地取材,以時令之物為鮮。
更何況各宮整日山珍海味,那肥雞大鴨子早就吃絮了,就隻圖個熱鬧送年二十八而已。
故每個人近前俱擺著小小巧巧一碟子和了棗泥,兌了杏仁,又抹了洋糖而蒸的棗花餑餑,一旁還擱著滿滿一盞盛在銀碗裏的乳酒。
乳酒是大周臣國高昌國晉獻的以馬乳釀的一種酒,芳香酷烈,味兼醍盎,大周國皇室及貴族每逢入冬便以此酒驅寒。
“來,大家陪朕一杯。”
宣帝擅飲,最喜大碗吃酒。
他也不記得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吃酒的。興許是衝齡踐祚,內有權臣把持,外有異姓藩王企圖裂土分疆,詩詞歌賦早已不能排解心中的煩悶,每每這個時候,喝上幾口,那種熱辣辣的暈眩之感,才能令他略覺自在。
“就請君上恕臣妾懷有龍胎不能陪君上暢飲了。”
當著諸妃的麵,洛妃裝腔作勢的撫著尚且平坦的小腹。在坐這麼多人,馮昭儀漫說吃酒,就是略沾一沾身上都會起疹子。
放眼後宮,能擅飲者,除了她沈驚鴻再無第二人。
至於太和郡主,不讓她喝倒也罷了,若真由著她,隻怕將這瑤台拆了都綽綽有餘。
如今可好,偏宣帝想吃酒的時候無人能陪。這不亞於拂了宣帝的意,掃了他的興致,洛妃掩著菱唇,皮笑肉不笑就等著看好戲。
“這個時候,自然不能教洛妃吃酒。”宣帝自斟自飲,未免有些無趣,原本熱鬧的場麵,如掛了霜一般,漸漸冷清下來。
馮昭儀自然有些坐不住,心中隻怨洛妃這軟刀子下去,夠狠,殺人不見血,就隻教國君記著她的好。
一想到宣帝不止一次當著她的麵誇洛妃,而將她馮妍排除在外,忽然覺得即使得到這六宮主事之權,也總不是個滋味。
那平日裏,爭榮誇耀之心不覺灰了幾分。
就在此時,太和郡主卻冷不防將玉妝一推,笑嘻嘻的向宣帝推舉道:“這宮裏,咱們宋才人不僅與洛妃姐姐在容貌上平分秋色,就是在這吃酒上也不分伯仲。”
“哦?”宣帝聞言果然又來了興致。
他自然將目光大大方方的落在玉妝的身上,而不是像之前,總是裝作不經意去瞧她,生恐一不小心被人瞧見在背後恥笑了去。
但凡能夠沾點小酒的,泰半俱是性情中人。後宮裏,什麼都不缺,缺的就是隨其本性、率性而為之人,這也是他在玉妝入宮之前偏袒寵愛洛妃之故。
“還真看不出宋才人樣樣是個拔尖兒的。”洛妃雖笑著,一雙美眸卻恨得能濺出火星子,她最恨的就是有人與她比肩。
初初礙於太後之尊,她生生咽下了“春花秋月、平分秋色”八個字。
太和郡主又算個什麼東西,她憑什麼幫宋才人說話?
“是啊,朕也沒瞧出來。”
他的玉妝那般柔弱,雖不是風吹就倒,卻也是個傾城傾國的貌,多愁多病的身。若她美而能文,又是一個真性情的女子,他不敢去想,將會有多寵愛她。
盡管玉妝尚未侍寢、以正名份,宣帝卻已默默將她視為他的人了。
“郡主娘娘說笑呢!”玉妝不動聲色的推開太和郡主的手,就知道她挨著她坐了下來,斷沒安好心。
明著是像幫她,暗中卻是打翻了醋壇子,當著她的麵挑撥她與洛妃。
隻是,她宋玉妝也不是個吃素的。
旁的人她不曉她們的底細,可她太和郡主是個什麼作派,她宋玉妝可是清楚的很。
“若說臣妾擅飲,真真是有些言過其實了,若一定要吃酒,偶爾小飲一點倒也怡情。”玉妝上前一步福了福,一臉誠摯的望向洛妃與馮昭儀,“若兩位娘娘不棄,就允許臣妾代二位敬君上。”
先堵了眾人的攸攸之口。
那洛妃待要攔話,馮昭儀卻見好就收,調頭向宣帝說道:“唉呀!君上您就笑納了罷!可別欺負咱們宋才人妹妹,人家才大病初愈。”
言罷,又忙命宮人撤下銀碗,而是換上一對小巧的鴛鴦玉夜光杯,悉心地向玉妝說道:“妹妹既然不擅飲,就小口飲一點,有勞妹妹了,我跟洛妃心裏很是過不去了。”
洛妃礙於情麵,隻得酸溜溜地幹笑了兩下。
見馮昭儀**想得周到,宣帝連連點頭叫好:“那是,那是,還是昭儀想得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