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出來罷!”
聽得緗緋守住了殿門,將太和郡主牢牢擋在殿外,雲陽從暖榻上坐了起來,因徹夜徹夜的不眠,雙目如被摳摟一般,淤青堆積的眼窩處榻著深重的眼袋。
他扶著榻上曲直的圍欄去掀多寶閣上一處小小的暗閣,“哢嚓”一聲微響,那機關如被解了鎖一般露出截細縫,隻見一線月白的裙裾露了出來。
多寶閣一陣輕晃,那截指頭粗的細縫也慢慢擴寬,如拳頭般大小,便靜止不動,裏頭藏著的人卡在當中仍是出不來。
想來那人也是性急,又不敢妄動,挽了雲袖,露出一截潔蒼白而纖細的玉臂扣在暗閣上,急得又是一陣輕搖。
“別動,讓我來。”
到底還是心軟了。
不論之前他說得如何決絕,但凡她受丁點委屈,於他,便如眼裏揉了砂子,容不得,容不得的。不,怎會是容不得,那是舍不得啊!
他舍不得!
雲陽無奈的歎了口氣,摁住女子的纖纖玉手,隻覺冰肌玉骨淡裳衣,清減的令人生痛。更兼那空蕩蕩漾的衣袖間熟識的幽香陣陣襲來,便忍不住去想,比起過往,年二十八那天晚上,她所犯下的總種,能不能夠去原諒。
他想要說服自己,更想要努力忘記。
顧雲陽想要努力忘記玉妝與宣帝不堪入目的一幕,可在這一刻卻虛弱的連眼前一扇開啟的寶閣也打不開。
分明記得不久之前,就在他力克寒毒,拖著幾近是垮掉了的身子,還能夠一路血拚,手仞數十個高手。
可眼下,他卻被這扇半開的寶閣擋住了去路。
天,這是怎麼了,他真的已經被掏空,連一扇門也打不開了嗎?
沒來由的一陣絕望,如晴天霹靂。顧雲陽雙膝一軟,順著那寶閣跪了下來,拽著玉妝月白的裙角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兒。
“雲陽哥哥,你別急,我能夠出來的。”
“住口。”
玉陽壓抑著難言的痛苦,那是一個男人的無能與軟弱。倘若,他有足夠的力量,她就不會被困在這兒,就不會在別人的懷抱中,輾轉求歡。
他沒有那種力量。
聽雲陽的口氣,似乎是不一樣了,那樣遙遠而陌生,冷冰冰的,就如這四九的天,沒有一絲暖意,隻有風刀霜劍從她弱不禁風的身子裏凜冽而過。
像是生分了一般!!!
他這是在跟她決別麼……
他可知,來的時候,她因驟然期盼,一顆心激動得幾近是忘乎所以。作了決定,可以作到什麼也不管不顧了。
可她偏就是沒有想到,他會跟她說這些。
倘若他足夠喜歡她,他怎能棄她於不顧。既然他堅持了這麼久,她也堅持了這麼久,他怎麼可以在這個時候跟她說這些。
她知道他受了很多委屈,可他,可曾知道她每走一步也不比他要容易。
他可知,沉浮在這座淒清與華麗的深宮,除了等待與忍耐,她受盡了屈辱。周旋於無數陷阱,除了與無數女子交手,她與他一般,還要苦苦去抵擋另一個人的溫柔與誘惑……
“你不知道,你什麼也不知道……”
心中縱有千言萬語,卻哽骨於喉,百轉千回到了最後除了泣不成聲,便一句也吭不出,一個字也說不明白了。真沒想到,到了最後,毀了他們的,不是太和郡主……
她甚至還不曾明白,為什麼,他就要離開她了。
僅僅隻是因為那個被人下藥的夜晚麼?如果是這樣,她真真是白認得他了,白認得他了。
不,他不應是這個樣子,這不是她想要的結局。
“玉妝,我們回不去了。”
為了讓她死心,為了讓自己死心。就讓她以為他是介懷她與宣帝的罷!
雲陽作了決定,沒有一絲可以轉寰的餘地。
那道暗閣,最後還是打開了,可是她與他,卻是陌路了。
她惘然地望了他一眼,以為,他會像從前,不舍的,牢牢抓住她。可是這一次,他沒有。她伸手想要抓住他,他卻將她往隔間外的玉流裏川一推,看著她在活泉引入的水裏掙紮,有氤氳的熱氣散開,與他的眼中的溫熱彌漫在一處,雲陽隻覺一顆心,也如同被摘去了一般,間或的停止了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