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 深情枉付空流年(上)(2 / 3)

可是,他不能夠心軟啊!

他背過身子,徑直轉動西洋水閥,那木漿製的風扇“嗡嗡嗡”發轟鳴,將平滑如鏡的水麵攪起漩渦,玉妝驚恐的搖晃著雙手,想要在絕望裏去抓住,卻是流水在指縫間無力淌過。

仿佛還是年三十的晚上,她便已醒了過來,悄悄地,不僅瞞過了眾人,連小容也瞞到頭裏。盼過昨宵,又盼今宵,盼來盼去魂也消。

她如死人一般沒日沒夜總算熬到了今天,好不容易穿了小容的衣裳,扮作宮女潛入太液池,按著從前雲陽與她所說的水路一路尋了過來。

卻是空。

這麼多年,那些真實的過往,到了最後隻是一場空。

“雲陽哥哥,不要離開我,不要……”

浪花翻湧裏,她終於叫了出來,始終不願相信,到了這一刻都是那麼的無力。擋不住的,她根本就擋不住,命運的齒輪終於將她從他的生命裏帶走。

武陵宮

陰霾的天空漸漸拉下帷幕,宮中各處如潑墨一般隻是未明的黑。東西六宮極靜,便是白日裏被嚴尚宮查抄過的棲梧宮及碧芸宮兩個朱門緊閉,銅環深鎖,如無事一般,看不出波瀾詭異。

玉妝穿著小容的衣裳,搖搖擺擺總算在下鑰上燈前趕回武陵宮,才更了衣坐在榻上,無數盞八寶琉璃華燈簇擁著宣帝走將進來,將窄窄一間屋子照得燈火通明如同白晝。

宣帝一眼望去,見玉妝背對著他,將身子蜷成小小一團,心中又是喜歡,又覺可憐:“醒過來了?”

小容連忙迎了上來福了一福:“回君上,淑美人剛醒過來,就是想起當日的情形,給嚇著了。”

漫說是她給嚇著了,就是他也給嚇著了。這兩日歇在武陵宮,夜夜與她共枕同眠,他真是擔心,她就這麼靜靜的一直躺下去。

可他和她的日子還那樣長,長到令他覺著從前竟是相見恨晚,頭裏那些日子都是他白白的辜負了。

“莫怕,有朕在!”

宣帝一個劍步上前,正欲上前俯就,可當著眾人的麵又恐失了體麵,略咳嗽一聲:“都散了!”

“但凡有朕在,就不會委屈你。”

“嗯!”

玉妝軟綿綿的伏地宣帝的肩頭,有氣無力的應了一應,哆嗦著唇角想要說些什麼,眼淚卻在眼眶裏直打轉。

“別哭了。”

望著她淚流滿麵的小臉,宣帝笨拙的從衣袖中取出手帕替玉妝擦眼淚,那方素色的手帕整潔幹淨,隻是上頭仍沾著淡淡的墨漬與紅印。

玉妝認得,那是夜裏去乾元宮,在瀛海落下的,沒想到宣帝竟是有心一直收著。她心下陡的一酸,洶湧的淚水便如潰了堤一般,滾落下來。

與雲陽那麼多年的情分,竟不比得與宣帝的幾麵之緣。

所謂情深似海,最後竟付諸於人事難分,原來再深的羈絆,終是抵不過歲月流年。

“該要怎樣你才不會這麼傷心。”

她無助的哭著,滿麵淚痕如梨花帶雨,宣帝隻覺他的一顆心,都被她填得滿滿的,一腔的惆悵與酸澀。

他暗自下了決心,斷不教她再受半分委屈。那樣一個水晶心肝玻璃人,就是要人疼著,寵著,嗬護著。

“淑美人,朕命令你不許再傷心了,這是禦命。”

玉妝見宣帝措手不及抬了禦命出來哄他,聲音雖是鄭重其事,可那細長的眉眼裏俱是憂心。那一瞬,她哭得更傷心了,埋首在宣帝寬厚的肩頭,似要將所受的無奈委屈盡行流盡。

“好了,好了,你要想哭,就哭個夠罷!朕陪著你!”

至戌時,宮中譙樓上報時的更鼓敲了兩響。

宣帝聽得外頭李十全壓低著嗓音催請了好幾回,方留戀的鬆開玉妝,招手命宮人入內更衣。

“朕得先去一趟永壽宮,明兒再來看你。”

玉妝哭得嗓子都啞了,紅腫著兩隻核桃一般的眼睛坐在榻上,有些怔怔的,見宣帝依依不舍,這才扶著小容的手搖搖擺擺地下了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