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 深情枉付空流年(下)(1 / 3)

自顧太後打發了洛妃之後,永壽宮正殿的氣氛越來越肅穆。宮女打起龍鳳呈祥的幔帳,顧太後走到馮昭儀的跟前:“既是君上憐惜你,哀家許你站起來回話。”

“臣妾謝太後娘娘恩點。”

馮昭儀想是跪得久了,乍一起身,眼前一陣發黑。

宮人們見狀也不敢上前去扶,倒是嚴尚宮離得近,順手拉了馮昭儀一把,那馮昭儀緊緊抓著她的手,這才緩緩道:“有勞了。”

“奴婢不過是挨得近而已。”

嚴尚宮眼見馮昭儀站穩了,這才垂眸往後退了一步,交握著雙手,隻覺掌心裏一陣刺痛如被咬過了一般。

還真沒看出來,平日裏對眾人和顏悅色的馮昭儀,也是盞不省油的燈,竟以蔥管長的指甲狠狠剜進她的皮肉,痛得鑽心。

她當她是什麼?

她嚴尚宮承認自個兒在太後跟前是下作的奴婢,可從沒打心底裏承認這些後宮嬪妃就是她的主子。想與她聯手,她憑什麼?

不論是家世、人才、還有宣帝的寵愛,馮昭儀哪樣都不算拔尖。

她也配?

不過,嚴尚宮轉念又想,欲投鼠而忌器,馮昭儀見那東西,還不及問話便一聲不吭的應了下來,難不成她真想往絕路上奔了去?

好死不如賴活,更何況身處後宮,她從來隻見那起削尖了腦袋鬥下去的,試問,又有哪個會傻到讓自個兒白白去送死……

不妨看看馮昭儀究竟是個跳梁小醜還是老謀深算的狐狸。

“昭儀稱罪該萬死,罪從何來。”

宣帝是個明白人,一麵與顧太後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一麵也算是顧念君臣夫妻之情,便打定了主義,親自問馮昭儀的罪。

“臣妾不應將此藥帶入禁宮。”

“此藥為何物?”

宣帝聞言,與顧太後對望了一眼,示以查驗。

傅太醫見狀,便上前開了錦盒,從一橫雙排的盒子裏頭取出一隻二寸大小的瓷瓶,取乳缽倒出一淺盞,先是嗅了嗅,爾後從袖中取出一枚銀針探入藥碗中,試了良久,銀針依舊亮白並無變色,心中疑惑,隻得蘸了些於唇上試藥性。

“傅太醫大可放心品鑒,此藥雖禁,卻無毒性。”

“你既口口聲稱不應將此藥帶入禁宮,無毒又是何意?”

一石激起千層浪。

宣帝、顧太後、嚴尚宮等人麵麵相覷。

還是傅太醫,仗著膽子,又蘸了些許於口內,仔細斟別,馮昭儀私藏於宮中的到底是為何物。

“敢問娘娘,平日裏可是氣血兩虧,故葵水不能如期而至?”

“倒是教傅太醫瞧出來了。”

馮昭儀又跪下來,她先是向顧太後磕了頭,複又向宣帝磕了頭,欲語淚先流,頓了頓,才道:“臣妾入侍多年,一直不曾替君上誕育皇嗣,心中一直很是不安。前些個日子,聽聞洛妃姐姐懷有身孕,隻覺自個兒無福,便四下裏討教……”

傅太醫確認後,因向宣帝及顧太後回道:“這藥瓶裏裝的卻是紅花艾,這紅花艾又喚益母草,能助婦人調理元氣,益於懷孕,隻是,婦人懷胎後,卻是禁忌。”

宣帝道:“依傅太醫的意思,這藥於馮昭儀是補藥,卻於孕婦是禁藥,比如洛妃是斷斷沾不得此物的?”

傅太醫道:“回君上,正是如此。”

這令宣帝心頭一緊,隻覺一顆心如墜一般不斷往下沉。倘若馮昭儀動了這個心思,他就是有心想要網開一麵,也斷容不得她了,洛妃可懷著自他登基繼位以來第一個孩子。

宣帝已然起了殺心。

“哀家再問你,你明知紅花艾的功效,卻在這個時候將此物帶入禁宮,年二十八那天晚上,你是否欲借此藥謀害洛妃腹中的胎兒?”

卻是顧太後,倒不是為著馮昭儀是否真會圖謀不軌而擔憂,在她看來,這些後宮嬪妃不過隻是宣帝的嬪妾,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去了再選,自是有可心如意的人來服侍,她隻是覺著事情另有蹊蹺。

那馮昭儀團團一張明月臉,雖有些不安,卻並不無懼意,更兼一雙秋水眼,目光坦蕩,澄明自若能與任何一個人的眼色交遞相對,心中疑竇更甚:“馮昭儀,你為何不回答?”

“昭儀,母後娘娘再問你的話,這也是朕想問的。”

麵對顧太後與宣帝二人步步緊逼,馮昭儀隻覺人情冷暖,世太炎涼不過如此。君王薄幸,她不是不知,宣帝不甚喜歡她,她也不是不知。

自她入宮以來,她自問盡到了一個嬪妃應盡的本分,孝敬顧太後,忠誠於宣帝,與後宮嬪妃相睦……日日謹慎小心,生恐說錯一句話,做錯一件事。

她總以為隻要盡到了本份,守著一份平安,再按資曆年紀逐級晉封這一生慢慢消磨掉便罷了!

可如今,她算是看得明白了,她的德行與忠誠在後宮裏一文不值,根本就沒有任何意義。這宮裏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唯有權利才能夠護得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