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 深情枉付空流年(下)(2 / 3)

她忍到現在,總算是活得明白了。

因道:“恕臣妾不能據實以告。”

顧太後斂眉:“放肆——”

宣帝怒目:“馮妍——”

……

更漏遲遲,長夜未央。

玉妝歪在暖榻上,輾轉難眠,原想披衣而坐,又思及自年二十八日那天晚上起,因著她被毒倒,武陵宮中的宮人夜不成寐,累得人仰馬翻,特別是小容,熬了好幾個晚上,烏青著兩隻眼睛,心中不忍,隻得捺著性子,睜眼等著天明。

黎明前,極靜,隻能聽到北風呼呼吹過,刮在屋頂的覆瓦上,沙沙作響。

點了一宿的安熄香,將近燃燼,細白的煙,如一層線,嫋嫋上升,盤璿於室,轉了下,便茫茫落在糊了厚棉紙的紗窗下,那紗窗底下是紫檀大案,並未置書,倒是擱著飄有青花的纏枝如意雲頭茶碗,想是小容恐玉妝夜裏口渴,早早備下的。

玉妝緩緩坐起身,踩在映入室內幽暗的燈去取那盞茶水,卻是涼的。

人走茶涼,亙古不變。

她不應該再流淚,也不應該為了一個拋棄她的人再悲傷。

越這麼去想,那眼淚便如同斷了線的珠子“啪嗒啪嗒”掉了下來……

怎的就如此淒涼。

“篤、篤、篤——”

“淑美人、娘娘、娘娘——”

“開門啊!奴婢要求見娘娘——”

整個武陵宮,被一陣急促的叩門聲所驚醒。屋子外宮人們的腳步聲紛至踏來,玉妝搵了搵淚,橫披了件衣裳走出來,著小容上前開了門。

天蒙蒙亮,陰晦裏立著個人影兒。卻是煙翠,見了玉妝,如見救星一般撲了過去,哭哭啼啼的跪在她的跟前。

“奴婢煙翠懇請淑美人娘娘救救我家主子。”

“別急,慢慢說。”

小容欲上前扶煙翠起身,煙翠執意不肯,死死抱住她的雙腿,口口聲聲道:“隻有娘娘才能救我們娘娘。”

“你不將事情的經過說與我聽,教我如何從旁襄助?”

又有誰知,她如今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

玉妝強打起精神,到底,馮昭儀曾經也善待過她的。就算煙翠不曾將原由說得明明白白,可年二十八那天晚上,始作俑者畢竟是太和郡主。

煙翠見玉妝沉吟不語,連忙又垂了眼淚:“我們娘娘如今天還被羈押在永壽宮沒能給放出來。”

“這都快一個晚上了,也不知道六局的人有沒有對娘娘動刑。”

“有太後娘娘與君上在,六局的人必不敢莽撞行事。”饒是如此一說,玉妝也少不得走一趟去見宣帝。

到了正月十五這日,玉妝在乾元宮門外下了轎,貴為宣帝的新寵,禦前的宮人連忙迎了出來,左右簇擁,人人趕著巴結……

她於人前,體麵風光。

“誰在外頭?”

“回君上,淑主子求見!”

卻是宣帝,雖與雲陽促膝而談,外頭宮人們的說話聲也極低,偏他耳聰目明,隱約聽見了,便按捺不住叫玉妝進來。

“既是君上的後宮求見,那麼雲陽先告辭了。”

雲陽的身子還很虛弱,休養了一段時日,雖能下地走動,精神氣兒依舊不足,便命緗緋扶著至瀛海處給宣帝請安。

兄弟的情份猶在,可在經曆過與玉妝一段過往之後他的心境卻很不同了。

“不必太見外。”

“臣遵旨。”

君臣之別,男女之防,雲陽一向極其守禮……若非宣帝執意挽留,早已回避。見宣帝眉目裏分明掩飾不住顧盼,想必入內覲見的嬪妃也是一位極受寵的,他雖知曉玉妝在宮中很受寵愛,卻並不知曉所謂淑美人就是她,便端正了坐姿,目不斜視,從容而有度。

隔著十二幅蘇繡落地屏,並不曾聽得女子纖纖細步,隻隱隱聞得環佩玲瓏,如山間寶塔上懸掛著的簷鈴,迎風而動,隱約作響。

世家女子多蓮步姍婿,可如精妙無雙,卻隻有玉妝一人。

是她,卻是她。

“臣妾武陵宮宋氏,給君上請安,願君上萬歲萬萬歲。”

有外臣入室,宣帝卻還召見她,這份寵,不言而喻。想必宣帝除了寵愛她,也極寵幸在坐的這位寵臣!進來的時候,並不曾有告訴她裏頭坐著何人,她縱有心也猜不著。

更何況,她早就沒心沒肺了。

來這裏,不過是世故人情,總是要替馮昭儀走上一趟。

“坐到朕的身旁來。”

“臣妾遵旨。”

玉妝以額點地,又拜了一拜,這才恭敬的慢慢直起身子。金磚漫地的地麵,平滑如鏡,如一麵打磨得光可鑒人的黑玉,她能清晰看見在坐三人映在地上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