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8(2 / 2)

柏柏大概有點害怕,縮著身子不作聲。

“好。”銷瓦三兩下把柏柏的床拆了,隨著一陣“乒乒乓乓”響,那張床變成了一個突兀的鐵架子。

柏柏蹲在角落裏哭,銷瓦跳回床上去蒙頭大睡,沒有人再說話。

這是柏柏第一次在那個位置上哭,後來發生許多不愉快的事情,這裏成為她的領地,她常常蹲在這裏整夜整夜的抽泣,啞著嗓子,眼淚像水一樣。直到現在,隻要一走進狹長形的房間,我就會下意識地向那個角落裏看一眼,總覺得有個小小的靈魂縮在窗下哀傷地啜泣。在舞台上,那裏處於3點位置。

半夜裏我被蠟燭的亮光晃醒,銷瓦把畫架支在腳上蹲在床邊寫東西,長長的卷發細浪似地在胸前湧動,蠟光映照著她的臉,顯得格外溫存,鋼筆在稿紙上劃過發出響亮的沙沙聲,地上扔滿了廢棄的紙團。

我睡不著了,閉著眼睛聽四周的動靜,丁兮用了極輕極輕的聲音叫著銷瓦的名字,小心翼翼試試探探地,催促她睡覺,東兒床上傳來開關單放機的聲音,昊靈在說夢話。原來大家都睡得不好。

隔天中午,盧明捎口信讓銷瓦到校門口去見她,大概是自己不好意思來,怕碰到柏柏會尷尬。銷瓦不置可否,一邊聽辛小琪的歌一邊抄歌詞。大約過了十幾分鍾,盧明等得不耐煩,扯著嗓子在教學樓下叫。

整個教室的女孩子都把目光聚中到銷瓦身上,她穿著黑白碎格子超短裙,慢悠悠地走出去,對著樓下的人笑一個,燦若春花,緊接著,隻見她迅速脫下腳上的細跟涼鞋,身體向下一個俯衝,對著樓下猛砸過去。

下麵傳來一個男孩驚慌的慘叫聲,銷瓦伏在欄杆上笑得花枝亂顫。

柏柏也捧了書本文具盒追出去,唏哩嘩啦一起往下扔,兩個女孩頭靠頭並排站著,秀發糾纏在一起。

這次事件過後女孩們對我的態度發生了轉變,經常有意無意地提到我的名字,挑起我的話題,大概是從銷瓦的行為中受到了某種啟示。

柏柏自製了立體賀卡送過來,打開一看,一隻背著小包獄的蝙蝠向我飛過來,旁邊寫著:我隨時準備著打點行裝,飛回你的身邊。

左左給我念自己的新詩:

裁一件輕薄的衣裳

穿在身上

暖不上心房

那一方冰凍的冷淡

撫手

無盡的傷感

進進退退難言的淡漠

偶爾無心的癡態

令人傷懷

我說詩寫得不壞,但是以後別再念給我聽了。

習慣了那種悶不作聲的生活,突然受到這樣“嬌寵”,有點不適應,最重要的是,我還不想原諒。

經過許多個長夜的痛哭,我已經不是那個任人拉攏任人排擠對自己毫無把握的小女孩了。

柏柏找到文學社來,這回她的道具換成了小鳥。她遠遠地叫我一聲,一拐一拐地走過來,裝出一幅可憐兮兮的樣子,說自己是陸無雙,楊過大哥跟小龍女私奔了,留下一對大雕托她喂養,銷瓦已經坐著其中的一隻去了西藏,我可以坐著這一隻去挪威,她們都知道我喜歡挪威。

我覺得很無聊,把小鳥放了生,小家夥翅膀一劃從我的手心飛出去,白色的影子很快消失在樹影裏,我有些感慨,回頭正好看見柏柏一瘸一拐地走近,她的頭發什麼時候已經長到腰下了,臉上的線條也變得圓滑起來,那個愣小子樣的孩子早已不知去向,取而代之一個眼神中略帶淒苦的豐滿少女

。時光竟然去得這麼快嗎?我下意識地看看自己,胸脯早已發育得豐滿豎挺,腰上堆了一點點柔軟的脂肪,腿上皮膚泛出粉紅的光澤。坐在河邊輕唱《射雕英雄傳》的兩個分不出性別的孩子杳無蹤影,歲月竟在無聲無息中改變了我們。

我的眼淚劈哩叭啦地掉下來,落在水泥地上濺出細微的淚花,柏柏隔著長長的走廊看著我,亦是淚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