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湛喬勉為其難地坐下來,藝術家笑眯眯地說:“兩位真有夫妻相呢,擺個什麼造型呢?”
何尋側過身,把方湛喬的手放到自己的背上,然後,環住方湛喬的腰,把嘴唇貼到他的嘴唇上。
藝術家吸了一口氣,開始埋頭下筆。
因為沒有準備,方湛喬的脊背明顯緊了緊,僵硬中帶著點下意識地退縮,何尋加大了手上的力量,不讓他有絲毫遲疑掙脫的機會。
她的唇,隻是在他的唇上清淺拂動,就像是輕柔的蝶翅,不經意間拂過最豐厚甜美的花瓣,一經停留,就是可以一生的執著,於是流連繾綣,不忍離開。
她知道,他是不想留給她太多的痕跡,甚至恨不得早一點從她的記憶裏泯滅。
可是,她卻恨不得把現在每一分的記憶,都凝成琥珀,包裹住他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不管日後時光如何荏苒,都能清晰如昨。
方湛喬在她溫甜的氣息裏,也終於慢慢鬆弛下來,這樣的現在,這樣的人,實在叫他太難舍棄。
十幾分鍾的時間,他們在這個都市最繁華的廣場上,淺淺的,卻是長長的擁吻,周圍人潮如織,世界卻仿佛隻有他們兩人。
藝術家把畫像遞給他們,畫麵上是兩個寫意的人像,閉著眼睛,輪廓依稀,隻有唇部的線條特別突出。
方湛喬看看:“這還看得出是我們嗎?”
“我覺得,我畫的,是愛情。”藝術家很驕傲。
“不!”何尋糾正,“你畫的,是幸福。”
方湛喬輕笑了一聲:“矯情。”
何尋不以為然:“難道不是嗎,可以這樣的吻著一個從小愛到大的人,沒有人,比我更加幸福。”
“何尋,你最想去的地方,到底是哪裏?”
在方湛喬的追問中,何尋終於讓司機把車開到了機場。
她卻沒有走入候機大廳,而是牽著方湛喬走到了停機坪外。
無數輛飛機整裝待發,它們通向這個世界的每一個角落,隻要搭上其中一輛,就能開始一段未知的旅程。
“何尋,你不會準備在這裏辦理登機手續吧。”方湛喬疑惑。
一架飛機隆隆升空,何尋抬眼追隨著它的痕跡,陽光明亮耀眼,她眯起眼睛:“湛喬,我想去的地方,有很多,我想去看巴黎的鐵塔,希臘的神廟,澳洲的陽光海灘,非洲的動物大遷徙……這個世界上的美景太多,可能一輩子也走不完。可是,我覺得,我最想去的地方,其實,我早就已經到達了。”
“是哪裏?”方湛喬微微皺眉注視著她,仿佛在極力地追憶。
“就是這裏。”何尋非常平靜地回答,“還有,所有我們一起走過的地方。”
方湛喬怔了下一似有所悟,忽然閉住眼睛。
“湛喬,”何尋正色地看著他,“我最想去的地方,就是你的身邊,對我來說,這個世界上再好的風景,也比不過,每天可以見到你。”
“不,何尋!”方湛喬似乎有很多話要急切的說出來,可是喉頭像被什麼牽製住,他從來不是嘴拙的人,這一刻居然不知道怎麼表達。
何尋的語氣仍舊淡然,卻很堅定:“我知道,你還想要我走,可是我可以告訴你,離開你,我會比現在痛苦一百倍,隻有在你身邊,我才能安心,我不會走。”
“可是何尋,我不知道還能在你身邊多久!我也希望每天都能看到你,可是說不定哪一天……”方湛喬好不容易說出話來,卻又被哽住。
“所以我們更加要過好每一天!”何尋抬高了聲音,“如果我離開這裏,你就要一個人忍受病痛,而我,明明知道你的痛苦卻不能來看你,我會想你想到瘋掉!方湛喬,你還不明白嗎,如果現在我離開你,不是解脫,而是折磨,更加錐心蝕骨的折磨!
她狠狠扳過方湛喬的麵頰,讓他正視著自己:“湛喬,我等了你八年,終於等到了,不要再讓我從你身邊離開!”
方湛喬低下了頭,把何尋的手緊緊貼在自己的唇上,飛機的轟鳴淹沒了他沉重雜亂的呼吸。
何尋讓自己的聲音盡量蓋過那些嘈雜的聲音:“湛喬,你放心,不管以後怎麼樣,我都會好好地生活下去,現在我最大的幸福,就是在你身邊!”
他明顯已經動搖,卻終還是不忍:“可是何尋,你已經失去那麼多……”
“可是我所擁有過的,別人從來不曾擁有。”何尋用力地把他抱住。
有溫熱的液體滴落在她的手背,方湛喬把額頭磕在她的肩膀上,再也沒有了硬撐的力氣:“何尋,可以愛你,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