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們舉手投足,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罷了。什麼‘拂曉四人組’,名號叫得倒響亮,就這幅德行,連‘黃昏日落組’都不夠格。”
話音未落,暴徒們已經衝上來了,立刻展開一場亂鬥。即便如此,空間並不寬裕。為了避免敵人從四麵八方包圍過來,蒙塔榭挺劍迎戰。
蒙塔榭空手都很厲害,但他一旦握劍在手,戰鬥力之強簡直讓人難以置信。
隨著蒙塔榭的劍光像流星一般穿梭,痛苦的哀叫不絕於耳,血花四處飛濺,暴徒們的棍棒和刀劍紛紛落地。
閃身讓開背後劈來的棍棒後,蒙塔榭斜向上方一劍刺出。棍棒飛向空中,敵人捂著右手倒在地上。
“手臂沒被斬斷算你們運氣好了,各位。”
一邊揮舞著長劍,蒙塔榭一邊自詡。
“我這種出手的位置和力量,就是為了不傷人命。這麼輕鬆的戰鬥,簡直是有生以來前所未有的。”
“混蛋,別說大話!”
一個男人大吼一聲,從腰帶上拔出手槍。
一聲哀嚎——隻見拉斐特手腕一震,騎馬用的馬鞭不偏不倚地抽在那人臉上。那人噴著鼻血大步後退,又撐不住自己的身體,隻是前仰後俯搖來晃去。
“退下,沒用的東西!”
大塊頭男人粗壯的聲音和年輕男人尖細的聲音同時響起,暴徒們紛紛潰散。棍棒和刀刃,甚至手槍都在昏暗中掉在地上。
亞曆克的聲音在黑暗中傳來。
“這下子算打完了吧?”
“他們太低估我們了。不過,下次就不知這樣而已。他們一定會做好充足的準備,帶上更多人手。”
“如果他們真實有點來頭的人物,第二次就不會犯同樣的錯誤。不過,那個,總不會馬上就來吧。不管怎麼說,先把肚子填飽才行。”
年長的拉斐特和蒙塔榭兩人商量著。亞曆克也來了,他肩膀上扛著棍子,但是好像完全沒用上。幾乎都是蒙塔榭一個人解決了所有敵人,沒有亞曆克出場的機會。
“不過,他們還帶了槍。這樣子感到萊茵河,不知道得有多少條命才夠用哪。”
“長點誌氣好不好,仲馬將軍的兒子。”
蒙塔榭笑著拍拍亞曆克結實的後背。
“你的父親啊,能用一個手指拎起重型機槍,真是天生神力的怪物。喏,就是用一個手指插進槍口,勾起來就走。看樣子,你的力氣應該也不小啊?”
亞曆克深深歎氣:
“雖然我父親是那樣,但我隻是個靠一根筆杆子生活的人啊。”
“是嗎,我看沒有個十根八根的,可撐不住你這身材。”
蒙塔榭心情很好,因為他剛剛經過打鬥,也沒有上氣不接下氣。他用熟練的手法收劍入鞘,走向旅館的玄關。
這時候,珂莉安看到了。
蒙塔榭的頭發飄起,露出來總是被遮住的耳朵。珂莉安站在蒙塔榭右側,很自然地,正好看到他的右耳。
蒙塔榭的右耳形狀異樣——耳朵沒有上半部分,像是被銳利的刀刃劈掉的樣子。
隻是一下子,飄起的頭發又落下來,蓋住了他的耳朵。
珂莉安沒對別人提起自己在這一瞬間看到的事情。她覺得自己窺看了別人的秘密已經很不好了,更不應該向其他人亂說。
亞曆克正彎腰撿起地上掉落的手槍,拉斐特好像在思考著什麼,隻有珂莉安注意到了蒙塔榭的耳朵。
拉斐特所想的事情在晚飯的飯桌上說出來了:
“各位,你們發現了吧,‘拂曉四人組’當中,隻有古爾梅爾和蒙特帕納斯出現在我們麵前。”
“是那個大塊頭和年輕小夥子吧,怎麼了?”
“我是說,還有兩個人呢。”
拉斐特端起盛著紅葡萄酒的杯子喝了一口,馬上又放回桌子。這個酒的味道似乎不中他的意。
“巴貝和克拉克茲這兩個人還沒露麵。我對這個很在意。”
珂莉安一邊掰著大塊麵包,一邊說:
“你是不是想太多了?雖然號稱四人組,也不一定每次都是四個人一起行動啊。”
亞曆克讚成珂莉安的意見:“對呀對呀,說不定隻是這群惡徒之間起了內訌吧。或者另外兩人還有別的事情呢。”
蒙塔榭沒有加入對話,隻是沉默地用刀子切著鴨肉。拉斐特瞥了他一眼,繼續說:
“我在巴黎住到現在,但凡我知道的,‘拂曉四人組’都是像他們的名號一樣,總是四個人一同行動。不,即使表麵上分別行動,實際上都是基於同一個犯罪計劃,四個人都會參加,然後四人平分獲利。沒道理這次就是例外。”
蒙塔榭第一次開口:
“也就是說,你認為‘拂曉四人組’裏沒有出現的另外兩人,巴貝和克拉克茲,不知道什麼時候還會襲擊我們,是吧?”
“說不定他們馬上就會出現了。”
珂莉安和亞曆克立刻感到一陣寒氣,左右張望。旅店的飯廳裏,除了他們幾個人,沒有其他的客人。
“不要隨便嚇唬年輕人嘛,海盜船長。”
“可別放鬆警惕哦,劍客大叔。克拉克茲總是蒙著麵,沒有任何人見過他的真實麵目。據說見過他真容的人都被殺死了。即使他現在出現在我們麵前,我們也認不出來。”
“巴貝呢?”
“據說是個瘦削、中等個頭的男人,除此之外也沒有其他描述。討厭的是,他本來是個舞台演員,應該很擅長變裝吧。”
亞曆克探身說:
“有關巴貝,我聽說的情況可不一樣。傳說他是個牙醫,真的假的啊?”
拉斐特麵對亞曆克,半開玩笑半嚇唬地說:
“這些傳聞隻有一點沒說清楚。聽說巴貝是個個性殘忍的人,最喜歡折磨拷問他的獵物。他最喜歡的折磨手段,就是把對方捆得動彈不得,用鉗子把人的牙一個一個拔下來。”
珂莉安感到一陣惡心。而且她想起一件事,感到更不舒服——拉斐特從巴黎出發前,暗地裏會麵的那個男人,就是三十多歲,瘦削的中等個頭。那個看起來並不像壞人、說德語的男人究竟是什麼人呢……
離珂莉安他們住的旅館走路不到三十分鍾的距離,兩個人一臉不爽地走向另一個旅館。他們就是襲擊失敗的“拂曉四人組”中的兩人。
“喂,蒙特帕納斯。”
“怎麼啦?”
“不怎麼。花那麼多錢雇了那些家夥,你到底打什麼算盤?”
蒙特帕納斯一時無法回答,大塊頭男人的聲音更大了:
“就那些廢物,湊上十個二十個也沒什麼用,這下子還都開溜了,也不會再回來了。你花了多少錢?一百法郎?兩百?真是不心疼啊。”
年輕男人故意長出一口氣。
“喂,古爾梅爾,你想想。跟那個小丫頭搭伴的三個人,本事都很強,沒錯吧?”
這次是古爾梅爾無話可說。看他這樣,蒙特帕納斯點撥他似的繼續說:
“所以啊,隻能靠數量取勝。從現在開始,到萊茵河之前,沒完沒了地用大量人手襲擊他們。不管早晚,不管在城市裏還是森林裏,統統都上。非把他們累死不可,也不讓他們睡覺。就這樣來回來去地死纏爛打,早晚一定有機可乘。最後隻要一擊奏效就行啦。”
蒙特帕納斯窺探古爾梅爾的表情。像熊一般巨大的男人,也沒說什麼話,隻是露出奇怪的笑容。
“有什麼好笑的,古爾梅爾,我說了什麼好笑的話嗎?”
蒙特帕納斯的聲音很平靜。那是像噴發前的維蘇威火山似的寧靜,轉瞬之間就會爆發火焰和煙霧,湧出沸騰的岩漿。蒙特帕納斯右手探進衣服口袋,在袋中暗暗握住了刀柄。
古爾梅爾抑住了笑容。他似乎對危險有所察覺,換了一副認真的表情:
“不,我不是笑話你。你有你的想法,我明白了。不過啊。”
“你想說什麼?”
“就是說啊,蒙特帕納斯,按你的做法,花多少錢才是個頭兒啊。”
“明明圖謀的是大事,氣量怎麼這麼小。將來會有五千萬法郎到手呢,總不會連五千法郎都花不起吧。”
蒙特帕納斯笑了,古爾梅爾正兒八經地應道:
“就算這樣,也沒必要亂花錢啊。蒙特帕納斯,你好好想想,小丫頭他們一行要去萊茵河。最後一定會在萊茵河邊碰上他們。這樣的話,我們繞過他們先到那裏,在萊茵河邊埋伏下來等他們就好了。沒錯吧,你說不是嗎?”
蒙特帕納斯微微眯起雙眼,沉默盯著同行的大漢。古爾梅爾一臉無奈地攤開雙手。
“到時候大大方方地花點錢,一下子召來很多人。別說十個二十個,幹脆就召個一百兩百的。連劍和槍都買上。這樣一來,小丫頭他們不可能活著渡過萊茵河。”
大漢古爾梅爾充滿自信地斷言。蒙特帕納斯微微皺起眉頭反駁說:
“萊茵河長著呢。不知道有幾百、甚至幾千公裏,想把整個河岸都攔住,一百兩百人哪夠。”
“不管多長的河,能渡河的地方總是固定的。再說,隻要暗中盯住小丫頭一行人的去向就好了。”
“哼。”
蒙特帕納斯撇撇嘴唇,下決心似的移開視線:
“這些是你的主意,還是那小子告訴你的主意啊?我倒是有興趣知道。”
古爾梅爾也向蒙特帕納斯望著的方向看去。
離他們五十步左右,一個男人坐在桌子旁。他帶著麵具,也不知道聽沒聽古爾梅爾和蒙特帕納斯之間的對話,隻是一直盯著提燈裏忽明忽暗的火光。
古爾梅爾的視線回到蒙特帕納斯臉上,壓低聲音悄悄說:
“誰的主意有什麼關係嗎。隻要是好主意,靈活采用就是了。沒錯吧?”
“哼,好吧。反正那小子也不信任我們。既然這樣,我們也沒必要信任他。”
蒙特帕納斯也悄聲答複,然後又露出笑容。像剃刀刀片一般,輕薄而危險的笑容。
“為了五千萬法郎到手,殺什麼人都一樣。至於是什麼人嘛,就算不是那小丫頭,是別人也沒關係。”
“喂!”
古爾梅爾抬起手製止自己的搭檔。
蒙麵男子突然站了起來,對已經默不作聲的古爾梅爾和蒙特帕納斯看都不看一眼,男子沿著台階上了旅館的二層。在古舊的台階踢踏作響的腳步聲遠去之後,蒙特帕納斯撇撇嘴:
“嘁,陰險的家夥。”
古爾梅爾什麼都沒說,隻是交叉起粗壯的手臂望著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