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珂莉安渡過萊茵河,來到雙角獸之塔(3 / 3)

在蒙塔榭眼光的逼迫下,普魯士軍官有點畏縮。但是,在部下麵前他無論如何也不能讓步。

“難道你想說我們普魯士君在滑鐵盧的勝利是搶來的嗎?”

“哪怕是搶來的都要強些。你們不過是順手牽羊撈到的勝利罷了,狡猾的普魯士混蛋小子!”

“住口,這麼說,你這家夥是拿破侖的殘黨!”

普魯士軍官暴怒,指著蒙塔榭。

“等的就是你們這樣的家夥出現。把他們帶回司令部!”

“哦,等的就是我們?”

蒙塔榭的眼中射出更加危險的光芒。普魯士士兵拉開架勢,手握上軍刀的刀柄。

“老老實實跟我們走,法國佬!”

“不可能。”

“那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軍官驟然伸手去抓蒙塔榭的肩膀。在那之前的一瞬間,蒙塔榭早就從椅子上站起來,反手抓起軍官的手腕。他就勢一閃,用力揮出。

伴隨響亮的聲音,軍官的身體撞上別的桌子。他被彈回來轉了個身,抱住了整個桌子。廉價的桌子禁不住衝撞和軍官的體重,劈哩啪啦地散架了,在地板上撒落一片。

勉強站起身,擦著鼻血,軍官向部下們喝道:

“嘁,小心點。這個法蘭西佬有兩下子!”

“總算看明白了嗎,你這個生手。”

蒙塔榭嘲笑著。

普魯士士兵們你怒吼著拔出軍刀衝上去。

“啊,不要在我的店裏惹出亂子呀!”

這悲痛的叫聲是店主發出的,但似乎誰都沒聽到。

一個普魯士憲兵將軍刀揮過左肩,斜斜地向蒙塔榭的右手腕斬下。刀刃帶起一道風聲,也稱得上相當有魄力,不過僅憑這個絕不足以推倒蒙塔榭的評價。蒙塔榭右手與上半身同時後撤,將襲來的軍刀引向地麵,反手一擊,在對方的右手腕上施以銳不可擋的斬擊。血花四濺,軍刀掉落在地上重重地響了一聲。

左手捂住負傷的右手腕,普魯士憲兵呻吟著。這時候第二個普魯士憲兵也已經向蒙塔榭展開了攻擊。刀刃在空中激烈地交錯一兩次,綻出青色的火花——但是沒有第三回。蒙塔榭的劍準確無誤地刺中普魯士右胸和肩頭之間的凹處,讓對方痛苦哀叫著倒在地上。

隨著一聲沉悶的巨響,第三個普魯士憲兵也倒在地上,手裏還握著劍。因為亞曆克從背後抄起一把椅子砸在他的手上,椅子裂成碎片,落在倒地的普魯士憲兵身上。

第四個和第五個憲兵持的不是軍刀而是手槍。拉斐特看到這種情形,用一個快得看不見的動作拔了槍。但是並沒有槍聲響起。

“別動!”

珂莉安大喝一聲。

“讓我們走,不然,你們隊長的性命就不保了!”

“小……小姐……”

普魯士軍官揚起的下頜上,正頂著珂莉安的刀尖。混亂之中,她繞到了軍官背後。

蒙塔榭苦笑著:

“變成這種結果了,雖然不是理想的展開,不過雙方都持有武器的戰鬥,還是小姐快速果斷的行動最有效。”

“所有人都把武器放下!”

拉斐特命令道。

無論負傷的還是沒負傷的,都鬆開了手中的武器。拉斐特笑著轉向珂莉安:

“珂莉安真是具有戰士的素質啊。在跟數量占多的對手作戰的時候,隻要抓住對方的指揮官做人質就夠了。看來是在與‘拂曉四人組’為敵作戰的時候學會的吧。”

蒙塔榭抓住了軍官的前襟:

“抱歉了,先讓你當一陣子人質吧。”

“你……你們要帶我去哪裏?”

“你馬上就知道了。”

蒙塔榭臉上浮現險惡的笑容,又加了一句:

“要是你還有命的話。”

普魯士軍官臉色蒼白。拉斐特把五個普魯士憲兵聚到飯店一角,用餐巾給負傷者包紮後,又用桌布把幾個人的腳捆在一起。同時拉斐特還把桌布在桌腳上繞了一圈。這樣多少能拖延一些他們逃走的時間。

“亞曆克,把他們騎的馬都放走。”

“知道了。”

亞曆克搖晃著巨體出了門。不一會兒,馬的嘶叫聲,馬蹄飛奔的聲音,亞曆克大喊大叫把馬轟走的聲音,夾雜在一起傳來。拉斐特壞笑著對普魯士憲兵們說:

“那麼,各位勇敢的憲兵兄弟,想追我們就徒步來追吧。”

普魯士憲兵們發出怒罵和詛咒的聲音,但是長官成了人家的人質,他們也無能為力。

“給你添麻煩了,老板。”

拉斐特往沒被撞壞的桌子上放了十枚左右的金幣。

“向英國人和吸血鬼,還有狼人他們問好。”

——這是蒙塔榭的寒暄。

在廚房裏大氣不敢出的老板終於小跑出來,把桌上的金幣一掃,全部裝進褲子口袋。普魯士憲兵們大叫:

“老板,把我們放了,快把我們放開!”

收拾好金幣的老板戰戰兢兢地開始解開捆住他們的桌布,但是想解開海盜式的死結,著實花了一番工夫。

珂莉安幾人從店裏出來,沿著萊茵河的水流,騎馬向南。萊茵河上遊有個拐角。霧漸漸淡了,但還沒有消退,周圍隻是一片若隱若現的青灰色世界。抬頭仰望天空,可以看到仿佛有一枚大銀幣浮在空中。太陽被厚重的霧之簾隔開,光芒也顯得遲鈍了。

“還好他們沒追上來。”

拉斐特騎著馬說道。

蒙塔榭回應說:

“他們大概會先報告司令部吧。會有十倍於剛才的人數追上來呢。”

拉斐特點點頭,看著他們的俘虜。

“那麼,雖然是有點晚了,普魯士憲兵的軍官閣下,我想問問你的大名。”

雙手的手腕被布條捆在馬鞍前麵的鞍橋上,軍官不快地報上名字:

“我是憲兵大尉勞斯貝爾克。”

“多多指教啊,大尉,我們幾個都不是值得報上姓名的人,你覺得怎麼合適就怎麼叫吧。”

“可恨的法國佬!”

“不錯,你倒是個比我想像的更有骨氣的男人。”

拉斐特是認真的,但勞斯貝爾克大尉應該不覺得被誇讚有什麼可高興的。他一定覺得對方在嘲弄自己。

“那麼,大尉,關於‘雙角獸之塔’,有些事情想要你告訴我們。”

自稱勞斯貝爾克大尉的普魯士軍官含著惡意瞪著幾個“可恨的法國佬”。

“原來如此,你們果然是拿破侖派的殘黨。想接近‘雙角獸之塔’的,都是這路人。正經人不可能對那座塔有什麼興趣。”

在霧中,拉斐特小心地駕馭著坐下的馬,帶著思考的表情提出要求:

“大尉,你剛才所說的話,請再說一遍,用另一種表示方法。”

“什麼意思?”

“我問你,被關在‘雙角獸之塔’裏的,究竟是什麼人。”

勞斯貝爾克大尉1露出懷疑的表情:

“法國佬就會問些莫名其妙的問題。塔裏關的是什麼人,你現在才知道嗎?”

“你隻有回答我的問題就好了。”

“還用問麼,就是拿破侖啊。”

勞斯貝爾克大尉這句話一出,“可恨的法國佬”們交換了一下目光。不過,由於在霧中,彼此也看不太清楚對方的表情。

這次是蒙塔榭發問:

“那是真情嗎,大尉。”

“你什麼意思?”

“大尉,你從剛才到現在一直說著同樣的話。提問的是我,你隻有回答問題就好了。”

可能感覺到了蒙塔榭聲音中的嚴厲,勞斯貝爾克大尉的臉色又發青了。

“怎麼樣,大尉?”

“塔裏的囚犯就是拿破侖。至少我聽說的是這樣。我騙你們又能怎麼樣?”

“大尉,你見過拿破侖皇帝的臉嗎?”

“沒看到過他臉,不過見過他。”

“從背後看到的嗎?”

“不,基本上是正麵。”

勞斯貝爾克大尉的聲音起了微妙的變化。珂莉安注意到這點,卻不明白為什麼。蒙塔榭不快地皺起眉,詰問道:

“基本上是正麵不就能看到他的臉了嗎?”

“不,他臉上帶著麵具。”

“麵具?”

“哦,這下越來越像‘鐵麵人’的世界了。”

亞曆克忍不住感歎著。拉斐特用更慎重的語氣問:

“真是不明白啊。既然都知道是拿破侖皇帝了,還有什麼必要讓他帶上麵具隱藏他的臉呢?”

“誰知道呢,本官也不明白。”

珂莉安感覺勞斯貝爾克大尉的聲音也變得更慎重了。

蒙塔榭的目光遠遠地望向渦卷的濃霧,低聲嘀咕著:

“如果塔裏關的是真的拿破侖皇帝的話,九年前死在聖赫勒那島的人又是誰呢?”

沒人回答蒙塔榭的問題——沒人能夠回答。

拉斐特搖了搖頭,又向普魯士軍官問道:

“關於這點,您有什麼意見嗎,大尉?”

“本官怎麼知道。不過,我可以推測,拿破侖用了替身,那家夥一直到最後一刻都在發揮作用。”

“原來如此,這種說法很有說服力嘛。那麼,真正的拿破侖皇帝,是什麼時候、在哪裏、如何被抓到的呢?”

“我怎麼知道?!”

勞斯貝爾克大尉終於叫嚷起來。

“拿破侖是歐洲的災星!他當法蘭西皇帝的時候,整個歐洲都戰火連年。跟那時候想比,他死後這十五年,世界和平多了——就這點也足夠了。其他任何事情根本就不重要!”

“關於這點,拿破侖皇帝也可以有他的說法吧。本來從一開始,如果各國都承認他登上帝位的事實,就不會發生之後連綿的戰爭,不是嗎。不過,我現在也不想跟你爭論這個。先請你帶我們到‘雙角獸之塔’吧。”

勞斯貝爾克大尉輕蔑地撇撇嘴。

“你以為普魯士的軍官會怕你們的恐嚇嗎。有本事就殺了我好了。”

放慢了馬的腳步,拉斐特小聲問蒙塔榭:

“你怎麼看?”

“看起來那個男人是認真相信關在塔裏的就是拿破侖皇帝……”

“不過相信什麼和知道確屬事實是兩碼事啊。”

“沒錯。”

蒙塔榭抬頭望天,微微眯起眼睛:

“霧好像要散了,起風了。”

微弱的初冬陽光,映照得所有人臉色發白。珂莉安又環視一下周圍,想想自己所處的環境。這樣狹窄的崖道上,周圍又有霧,騎馬登上去肯定看不清四周的情況。

似乎有個動物躍過斷崖。

“啊,是鹿。在斷崖上跳躍得那麼靈活。”

亞曆克不禁欽佩。兩頭鹿一前一後從斷崖上的山道上追逐著跑過去。

“反過來說,不時鹿也爬不上這樣的斷崖啦。”

“不,我們要下馬,不過還是把馬牽著走吧。也不知道這後麵地形會有什麼變化,到時候再棄馬也不遲。”

“那麼我們一起徒步前進吧,請你帶路,大尉。”

勞斯貝爾克大尉扭曲著嘴角,默默無語地開始攀登崖道。蒙塔榭跟在他後麵,接下來是珂莉安、拉斐特、亞曆克,幾個人牽著馬開始爬坡。

這個季節,下午四點天就黑了。要趕在日落前盡可能多前進一些。

幾個人沒有工夫欣賞周圍絕美的景色,牽著馬,留意著腳下的道路,前進了兩個小時左右,突然之間,那座塔出現在他們麵前。

外形看起來像兩個並排的大圓桶。灰色的石壁上開著幾個小小的方形窗戶,縱向排列,一共五個。塔高估計有五層樓左右。枯萎的藤草蔓延在牆壁上,像被枯瘦的蛇附了體,給人恐怖的感覺。小小的窗戶上裝有鐵柵欄,鐵柵欄內是玻璃,玻璃內似乎是厚重的窗簾。

霧幾乎已經散去了,夜幕漸漸逼近。太陽發出微弱的金黃色光線,慢慢沉向萊茵河西岸。周圍的天色略微發白,離太陽比較遠的天空越來越黑,早早的已經可以看到一兩顆星星。

厚重的門扉似乎是木製的,表麵上貼了一層青銅板。門板中央有個動物頭像的雕塑,外形很像馬,但是豎著兩隻角。一隻在前額上,另一隻在鼻梁的位置——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某種幻想中的動物。

“是雙角獸。”

亞曆克輕聲說。珂莉安明白,自己終於到達目的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