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之夜(2)(2 / 3)

欣欣又直起了身子,伸手打開了包,從裏麵掏出了一副物件——一把手掌大的瑞士軍刀,立馬把軍刀遞到夢夢手裏,夢夢頓時有些畏縮,卻硬生生地把那把軍刀握在掌中。欣欣看夢夢接下了軍刀,又湊近她臉頰壓低了聲音說道:“保護你自己,我想你已經明白這一切了……”

話語剛落,欣欣便站起了身,把包挎回肩上,然後便往門口走去,就當她走到門口時,夢夢喊出了她最後一個疑惑:“你為什麼要幫我?”

欣欣站住了,停頓了一會兒,側轉過臉,眼睛看著窗外陰霾的天空:“因為……我恨他……”她壓低了聲音,話語如煙般消散在她離去的背影之中。

夢夢並沒有聽清欣欣最後說了什麼,但是她似乎弄明白了一切。時間不早了,待會兒學生們就該來上課了,夢夢忙放下背上的背包,打開後,便把瑞士軍刀塞進了包的最底部,最後拉上拉鏈,並一再確認拉鏈是否拉緊。然後在教室後麵的角落上找了個位置坐下,拿出一本書攤在桌上,再用手壓了壓自己的帽簷,臉僵硬地朝著桌麵上的書本,她就一直保持著這樣的狀態。不久,上課的學生也陸續來到教室,但大家都在談論著樓梯上那個滿是腥臭血液的毛絨娃娃,沒有人去注意這個一早便來到教室低著頭看書的女孩。

上課鈴響過之後,教室裏依然喧嘩不止,講台上的教授見沒法維持秩序,便也跟學生談起那樓梯恐怖事件來。惹得學生們一會兒驚呼,一會兒哄笑,一會兒有害怕地麵麵相覷。夢夢側著臉趴在桌麵上,她的雙眼麻木似地盯著窗外那越積越厚的陰霾,腦子裏頹然一片空白,這幾天來,她第一次感覺到這般虛無,她該想些什麼,她自己也不知道了。那些她想知道的,她已經都知道了,那又怎樣,該竊喜,該歡呼,還是該痛哭。突然間,她想起幾段零散的旋律,便輕輕的哼了起來:“美好的夜晚……緊緊地靠在彼此身上……”才發現自己哼不全,又哼起另一個調調:“寧靜的夏天……我可以假裝看不見也可以偷偷地想念……”她笑了,她的嘴角分明上揚著幸福的弧度,可同時,眼淚也從她的眼角傾瀉出來,模糊了這個世界。

為什麼會是這樣?這是夢夢最後一個疑惑。她累了,全身心的疲憊,隻是那麼趴著也能沉沉地入睡。直到下課鈴聲響起,她才從沉睡中清醒過來,臉頰上的淚痕已經風幹,眼眶澀澀地發痛。夢夢坐直了身子,從口袋裏掏出紙巾,擦了擦自己的眼眶,再擦了擦桌上那麼濕了一片的書本。她呆坐了一會兒,等到教室裏的人悉數走完,才把書塞進了書包,又翻出包底的瑞士軍刀,然後站起身來,把刀放進了褲子右側的口袋裏,顫悠悠地走出了教室。

漫天的烏雲已然吞食了這個世界所有的光亮,狂風肆虐,暴雨也貪婪地下著,全世界都是“劈啪劈啪”的聲響,半空中的閃電一束一束辟將下來,眼見著便要擊裂不遠處的大樓,轟隆隆幾陣雷響緊隨其後,震顫著多少麻木變質的心,也許人都有預感,預感一場災難就要降臨了。

許多學生都被困在了教學樓中,焦急地等待著暴風雨的結束。夢夢麻木地行走著,穿過人群,來到了教學樓門口,並毫未卻步地徑直走進了風雨裏,人們都用異樣的眼光望著這位瘋狂的女孩子,少數幾個學生還不停對她叫嚷道:“那位同學快回來,太危險啦!”可聲音很快都被淹沒在風聲中、雨聲中、雷聲中,夢夢並未回頭,反而加快了步伐,甚至奔跑起來,隻見她柔弱的身體在風雨雷電中搖曳,消失在大家的視線外。

深夜般的陰暗讓夢夢仿佛回到了一切發生的原點,那一個夜晚,那一個雷雨到來的夜晚,那一個把夢夢平靜的生活攪和地翻天覆地的夜晚。夢夢歇斯底裏地奔跑著,在黑暗中到處亂撞,不一會兒,她跑出了學校後門,跑進了胡同中。狂風在這個狹窄的空間裏顯得更加猖狂,令夢夢舉步維艱。但她依舊拚命地奔跑著,她要跟這一切做抗爭,任憑風雨衝刷著她的軀體,但也消亡不了她的靈魂。正當她接近案發現場時,一個黑影陡然從那裏竄了出來,硬生生地擋在了夢夢麵前。在這般恐怖的黑暗下,那人的臉根本無法看清,但夢夢知道那是誰,除了方家那還能是誰呢?該來的總歸要來的,夢夢義無反顧衝了上去。

方家抓住她的雙肩,對她大聲喊叫:“快!跟我走!”

“我為什麼要跟你走?我為什麼要相信你?我為什麼要讓你隨意利用?”夢夢的眼神裏布滿了血絲,惡狠狠地盯著方家,甩動著雙肩想要從方家手裏掙脫出去。

“我讓你知道真相!”方家把夢夢抓得更緊了。

“我什麼都知道了,你什麼都不用說了!一切都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當方家還來不及反應,那把瑞士軍刀已經狠狠地插入了他的腹中,夢夢的手還緊緊握在刀柄上。

方家的手終於鬆開了,身體也慢慢往下癱倒。夢夢也鬆開了握著刀柄的手,她嚎啕起來,她頭上那頂早已搖搖欲墜的帽子從頭上飄落下去,被吹刮得老遠老遠。夢夢撥扯著自己的頭發,每一下都讓她的頭皮感受到撕心般的疼痛,他看著方家伏倒的身影,她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麼。然後呢?再然後呢?現在她又該怎麼辦?夢夢不停地後退後退,眼睛還是直勾勾地盯著地上的方家。

方家一隻手捂著自己的腹中的傷口,一隻手伸向後退中的夢夢,他似乎用最後的力氣在對夢夢叫喊:“別走!別走!”聲音時強時弱,皆消散在雷雨之中。

夢夢依舊嚎啕著,她用手捂著自己的額頭,牙齒不停打著顫。而這時,她忽然聽到了那個夢魘中的聲音,“嗤嗤——嗤嗤——嗤嗤——”,夢夢雙腿發著抖,但依舊循著那聲音轉過身去,頓時,她的瞳孔瞬間撐大,嚎啕也停止了,所有的神經都被眼前這一幕給麻痹了,她呆站在那兒,望著站在她麵前的人,那個握著手臂般粗細的鐵棍的人,那是欣欣,那個僅憑一個早上就把她徹底玩弄的女人。夢夢的臉頓時抽了筋一般地扭曲起來,她笑了,瘋狂地笑了,她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像個瘋子般地笑了起來。

欣欣惡狠狠地盯著她麵前那一瘋一傷,兩個不費吹灰之力便擊倒的獵物。此刻的她像一個要吞食一切的惡鬼,與她原本的形象大相徑庭,看著地上歇斯底裏的夢夢,她得意地咆哮了起來:“傻瓜!都是傻瓜!現在你明白了吧!你明白我為什麼要幫你了吧!你自閉,孤僻,內心充滿了猜疑和嫉妒,這一切正好被我給利用!現在我告訴你,我就是那件命案真正的凶手,就是那個你的手電筒照到的凶手!”

夢夢頓時恍然大悟,她終於真正明白了為什麼厄運會降臨到她的身上。但是現在知道又有什麼用,她能改變已成的事實嗎,她能收回對方家的猜忌和傷害嗎,她能扭轉此刻這個無法挽回的局麵嗎?她愣住了,因為她什麼都做不了,她一直是個被看不起的人,這似乎是無法改變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