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新鮮的就像是花瓣上清透的朝露都還不曾消散,而它適合的場景則是在最美麗的晨曦微光中,薄霧彌散的薔薇花牆下,被多情的男人嗅過花香,再深情款款地戴到他年輕貌美的情人的發髻上。
——這該是屬於情人間的討好的小手段。
而不是此刻的——用於展示力量的威嚇。
Su眨了眨眼睛,緩緩開口:“毋庸置疑——我接受,您的道歉。”
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平穩,像是不過參與了一場和往日裏沒有任何區別的買賣交易,冷漠而不動聲色。
男人並不為對方的情緒動容,聽到對方的回答後毫不驚訝,他將雙手攏入寬大的衣袖,然後溫和頷首回禮,同時輕聲調侃:
“無論是百年之前還是百年之後,美麗的花朵總是能讓男人在情人麵前更容易獲得肯定,不是麼?”
Su敏感地注意到了對方的用詞。
——情人?
Su遲疑著試探著抬頭和那個男人對視。
然而對方溫柔的麵具一直完美地覆蓋在那張漂亮的臉上,嘴角的微笑和他的姿態一樣優雅,像是用最標準的模板所印刻出的貴族手冊。
在他的矜貴和高傲之下,Su顯得如同玫瑰叢裏的雜草。
——顯然是多餘的多疑。
Su扯出了假笑應對特倫斯完美的麵具,對他恭維道:“因為那不止是薔薇,更是一場足以讓人忘記一切的奇跡。”
——奇跡?
聽到對方評價的特倫斯幾乎要輕聲感歎。
Su——他的契約者,她果真是個真正的生命的信徒。
看看那個躺在床上的女人吧,她臉頰蒼白,唇色黯淡,眼下還有隱隱的青痕,如此顯而易見的虛弱。
而她此刻正在恭維著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並讚歎他所給予的“奇跡”。
——她是那麼的敏感,聰明,狡猾。把膽怯和恭維都袒露得那麼真實。
她並不因恐懼而莽撞反抗,而是努力的順從。然而她也許並不清楚,她的順從和臉上努力堆出的微笑一樣,虛偽透底。
而她的恭維——
特倫斯看到女人枕畔的薔薇花,突然就有了些許不知道是否該稱之為尷尬亦或羞澀的情緒。
事實上,在突然出現送給他的初夜情人薔薇花這個想法的時候,他腦子裏閃現的是記憶裏已經模糊的場景。
那是久遠得不知是多少個世紀之前事情了,那個時候的特倫斯甚至還隻是一個少年。
記憶裏,遊學於拜占庭的他騎著馬路過一片農莊,春天的腳步比他更早到達那裏,平緩的山坡上已經鋪滿了細碎的深藍淺藍色野花,那是種非常常見的花,沒有花香,非常質樸野趣的美麗,但一整片的藍色花海還是讓年少的他為之放緩了腳步。
一對年輕的平民戀人笑鬧著跑過他身邊,他們沉浸在彼此的笑容,再沒有多餘的心思給予他人,於是理所當然地忽視了馬上的少年貴族,他們沒有行禮,更沒有發現少年貴族悄悄注視的目光。
他們牽著手跑上了開滿了野花的山坡,男人彎下腰摘滿一捧的藍色花朵,獻給他的戀人,於是他得到了一個吻。
特倫斯也驚訝,那樣一件久遠的,微不足道的小事居然在那一刹那浮現在他的腦海。
他明明已經忘記了那對戀人的模樣,但是卻能清晰地想起他們羞紅的臉頰和那一個吻。
在將薔薇花放到對方枕畔收回手指的時候,特倫斯並不期望會得到一個吻,但是同時也不曾想到會得到這樣的一句——無比冷漠無比疏離的恭維。
他當然不會去承認先前的一句調侃是掩蓋因第一次送異性花朵的莫名緊張情緒,以及隱含其中那隱晦的小心翼翼的試探。
她是把他從沉眠中喚醒的人,她是契約者,是他的初夜情人,她甚至給予了永不背叛的承諾,那麼她已經注定是他最親密的人。
——她的認知的確並不重要,但是他願意給出一個機會讓她選擇。
然而,正如他所說的,她是那麼的敏感,聰明以及狡猾。
她選擇了恭維。
特倫斯覺得他當時應該直接將薔薇花別到對方的耳際,而並非保持距離般放在枕頭上。
醒悟的特倫斯絕對不會再給對方第二次機會。
“代表薔薇感謝您的讚美,但是您心底似乎並不喜愛它。”特倫斯微笑著說,“這並不怪您,那是我的疏忽,比起毫不實用的花朵,您也許更需要一份熱牛奶。”
特倫斯舉起右手,似乎正準備做些什麼,但他停頓了一下。
然後,Su聽到了對方輕緩柔和溫和有禮的問候:
“——在那之前,您是否要先整理一下著裝?”
柔軟床墊上,溫暖被子下,全身赤.裸的Su再次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