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 兩股力量擰成的“麻花”(2 / 2)

知識分子是兩股力量擰成的麻花。比起單純的“麵條”來,“麻花”便有太多的迷茫、太多的唏噓、太多的動搖,自然也有太多的主意、太多的躁動、太多的探求。

前者猶如一個郊荒島瘦、迎風落淚的弱者,人們很難喜歡。難怪中國共產黨的奠基者,雖說是以李大釗為首的一群知識分子,可在1927年“八七會議”以後,掌了大印的王明、張國燾,就宣布要“把知識分子從黨內洗刷出去”,他們視自己的同類為“隻有三天革命性的危險分子”。

後者則像一個思緒如梭、才智逼人的強者,人們更難容忍。想法多了便像一把把刀子,刀子扔出去後,將可能劃破正進行莊嚴演出的舞台上的布景,讓觀眾看到布景後不那麼莊嚴的東西……

林黛玉決不會去青睞馬房裏的焦大,這種文化形態斷不會尋知識分子作自己的載體,由此也是確定無疑的了。

剩下的一群惟有非文化人,在中國工人階級始終弱小的情況之下,他們主要當然是農民。似乎這是它非此即彼的勉強選擇,其實正是門當戶對、珠聯璧合的聯姻——

在中國的大地上,從世世代代、此起彼伏的農民起義的金戈鐵馬聲中,我們聽到了農民對封建社會、封建製度斷然有革命的要求。但這一要求絕不會引起中華文明的巨大斷裂,我們拂去曆史彌漫的烽火硝煙,不時看到這樣的鏡頭:一旦衝進了紫禁城下,便要黃袍加身、分封諸侯,而不會厲兵秣馬,再展長纓,席卷巴士底獄、凡爾賽宮,並迎風升起春光般明媚的三色旗來……

農民雖然也有民主的要求,但一條刷在土牆上的“打土豪,分田地”的標語,就足以讓他們熱血沸騰,握纓而起,乃至拋頭顱、灑熱血也在所不辭。農民夢寐以求的最高生存需要——“二畝地,一頭牛,老婆孩子熱炕頭”,便是他們的最高民主要求。

如果說知識分子在民主上的渴望,是阿波歲飛船登月,那麼農民的渴望隻是借梯子上牆,後者不但渺小,有隨時實行的可操作性,而且避免了心理的劇烈震蕩。牆外也隻是少有變化的炊煙與村莊,小溪與山崗,可月球上卻絕對是反差強烈的氣候,完全陌生的地況地貌……

農民動如脫兔,因苦大仇深具有極大的革命動力,可一旦滿足了生存需要,頃刻間便靜如處子。

農民能去疆場上出生人死,卻不會去思想上出生入死。他們的思想得有人規範,一旦被規範,他們則終生難以逾越。

因為和土地、四季更替的緊密聯係,農民安道守常,循序漸進,他們是民風醇厚的源泉,更是江山穩定的磐石……

猶如無垠、豐饒的尼歲河流域,托起了輝煌、雄偉的金字塔,中國的農民完美地托起了這一種貼近鄉村的文化形態。而這一種自然遠離城市的文化形態,也用一張頗為現代的包裝紙,精心包裝了農民的理想與農民的哲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