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雲錚被罵不要臉,心中一酸,朗聲道:“鍾姑娘,是我啊,我是魏雲錚!我是魏雲錚啊!三月前在貴戲班學唱歌的那個!”鍾靈毓正在劃槳,聽得那人說是魏雲錚,想起了三月前那個在戲班裏學唱歌的俊小夥兒,喜道:“雲哥?你真的是雲哥嗎?你做什麼夜裏跑到烏有河邊來?”她調轉船頭,駛向案邊。
魏雲錚聽得她記得自己,喜上眉梢,說道:“可不是我麼?至於我夜裏來這,那故事可長著呢。不過,我可不是故意要來窺聽你唱歌。”鍾靈毓嫣然一笑,奇道:“咦?你還牽了匹馬麼?有什麼故事,說來聽聽,好不好?”魏雲錚這三個月左思右盼,便是想與這個乖巧可愛的妹子說上兩句話。想不到今夜她竟然主動問自己的故事,終於有機會能和她說上話了,大覺開心,一掃之前捕獵失敗的委頓之感,道:“好呀。”心裏其實想說的是:“你如想聽,我以後天天都說給你聽。”
鍾靈毓將船移到離岸邊很近之處,烏有河的河水緩緩流淌,她的舟子緩緩飄蕩。魏雲錚在岸邊牽了馬匹,伴著小舟走。鍾靈毓催問他今日為何在這,魏雲錚想:“我要用什麼辦法讓她覺得我很有才?”倘若平鋪直敘,未免顯得太過下裏巴人;若要設置懸念,賣下關子,前後呼應,山回路轉,又隻怕自己說得太不周全;那倒不如將自己的所見所聞所感,醞釀成文章詩賦,最好是還能編成歌曲唱給她聽,但又怕自己歌賦水平有限,教她見笑。思前想後,又覺男子漢在一個女子麵前說太多話,未免又教她覺得自己嘴巴太碎,還是精簡一些好。如此思考了半天,鍾靈毓見他眼神迷離,又催他快說快說。
魏雲錚被她一催,心想還是老實相告最好。當下便將自己如何被自己父親逼得去找張老漢學習捕獵,如何聽得菜市場中諸般吵鬧,如何被張老漢射箭嘲諷,如何躲避那隻大狗阿毛,如何跟著老漢捕獵,如何被野獸追,如何被張老漢所救一一說來。隻是自己在路上哭泣一事,未免太過不夠英雄氣概,於是省略不說。
鍾靈毓睜著大大的秀眼,側耳傾聽,不由嘖嘖稱奇,待聽到張老漢生死未卜,非常擔憂,道:“雲哥,咱們明日去張老漢家中看看他在不在,可好?倘若不在,咱們便設法聯係子虛城鼎鼎大名的神捕冷追無幫忙尋找,你看可好?”魏雲錚道:“甚好。”心想自己原本便要去,如今有個嬌媚豔麗的妹子陪自己一同去,那真是令人大喜過望。
魏雲錚又問鍾靈毓方才歌聲之中為何如此悲淒,又為何要哭泣。鍾靈毓天真爛漫,又覺得這個雲哥非常可靠,將自己心事說出。原來她八歲時候父母被官兵迫得雙亡,自己僥幸逃得魔爪,被一個老爺爺收養。她如今一十九歲,兩年之前她與一個偶遇的年齡相仿男孩相戀,哪知一年前,那男孩說她對他毫無價值,竟然棄自己而去。她哀毀逾桓,一念之下,竟然離開老爺爺,投烏有河自盡。醒來之時,便被戲班的孫師傅收留,孫師傅見她頗識音律,便收她作了徒弟。她在戲班中學了一年藝,唱歌技藝便出類拔萃,成為舞台上的角兒。哪裏知道十日前,有一個陌生男子聽她唱歌之後,說“認出”了她,要把她虜了去。她不從,那男子竟然拿刀相逼,並且劃傷了她的手臂。當年收養她的老爺爺會一點兒武藝,教了她一點粗淺功夫,她便乘那男子疏忽之時出手,那男子受了傷,逃走了。她今夜不禁感到人生叵測,念及她心上之人說她“對他沒用”,一片虛情假意,悲傷不已,遂在這烏有河上泛舟悲歌,以遣胸臆中苦悶。
魏雲錚聽她將心事娓娓吐露,心亂如麻。聽到她身世,為她感到悲淒;聽到那男子與她相戀,不由妒火中燒;待聽得她投河自盡,幸虧被救起,又學得唱歌,不由為她感到慶幸;又聽到那陌生男子“認出”她,她卻從未見過那男子,不由感到奇怪。他問鍾靈毓有甚線索,問了半晌,她也絲毫想不出來,唯有作罷。
說著說著,鍾靈毓的船忽然停了下來。原來她的船離岸邊太近,船底擱淺了。她正想揮槳去劃,魏雲錚情不自禁地前期她船頭韁繩,兩腳踏入水中,牽起她的船來走。鍾靈毓羞道:“那怎麼好?”魏雲錚回頭笑道:“不打緊。”但見船上的她俏臉飛霞,有若好樹堆花,新月清輝,眼角淚珠瑩然,不由看得癡了。他左手牽了她的船,右手牽了馬,在水中邁開步子往前走。
行了好一會兒,二人各懷心事,俱是無言。眼見月亮西斜,時候不早了,魏雲錚向鍾靈毓道了聲別,約定翌日二人同赴張老漢家中。臨別鍾靈毓對魏雲錚道:“雲哥,我覺得······我覺得你這人很好。”魏雲錚聞言,身子微微一晃,揮手作別。
魏雲錚將馬牽到一處灌木之後,悄悄看鍾靈毓劃船離開。過得好一會,她人影消失在黑夜之中,江麵上唯剩下粼粼波光。魏雲錚心中一陣歡喜,一陣憂傷,忽然間想到一件事情,哇哇大哭起來,過了良久,乃上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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