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們說,槍炮聲靜寂了三個小時。
三小時後,占據了優勢兵力的日軍居然被中國軍人擠出了山穀。中國軍人保家衛國的意誌,戰勝了日軍的武士道。
黃昏時分,廝殺仍在繼續。中國軍人和日軍都使出了最後的力氣,都已精疲力竭。
5月31日午夜,石牌突然一片靜寂,靜寂得令人心悸。一輪圓月升起來,掛在鳳凰山巔,月華如練,靜靜地瀉在默默流淌的江麵上。
馮學佑說,那一晚,他一夜未眠,不知道戰場上發生了什麼事情,天亮後才知道,日軍退卻了,退卻得實在太突然了。
這就是石牌保衛戰。最終,胡璉的十一師在長江西陵峽的石牌村,依靠難以想象的意誌力,扭轉了整個鄂西會戰的戰局,讓日軍踏入陪都重慶的一隻腳,又不得不縮了回去。此後,日軍再也無力打通通往陪都的道路,直到抗戰勝利,重慶都安然無恙。
戰爭的成敗,決定於最後的五分鍾。誰堅持到了最後的五分鍾,誰就取得了勝利。
《陳誠回憶錄》對石牌保衛戰也有詳細的記錄:
5月29日,敵軍攻勢已達最高潮,石牌要塞前,敵軍攻勢甚烈。是晚江防軍吳總司令(奇偉)請求變換陣地於廟河南北之線,經我審慎考慮後,決心貫徹原定計劃,令江防軍竭力守備原陣地,不得變更。並為減輕江防軍正麵壓力,同時命令各部提前反攻:九十四軍向都鎮灣,七十四軍向鬆滋、枝江,四十四軍向公安,並令三十三集團軍加緊攻擊當陽。其餘後續兵團如三十軍、一八五師、一四一師等各部,兼程向指定地點前進,及早加入作戰。
是時,攻擊石牌要塞之敵軍,死傷極重,但仍強攻不舍。我當與胡師長通電話,告以委員長命令,胡師長回答得好:“請放心,我誓與要塞共存亡,以保持十八軍榮譽。”這兩句話確實讓我放了很大的心。
至30日,敵軍攻勢已告頓挫,根據各方情報及我空軍偵察的結果,判斷敵軍有退卻模樣,當晚即下達追擊命令。31日各部開始進擊,進展甚速。於長陽、聶家河、枝江、宜都、茶店子等地,先後遮斷敵人,幾經激戰,斬獲甚眾。至6月3日,江防軍已完全恢複會戰前之態勢。九****軍克複枝江,十二日克複鬆滋,十四日克複公安。至6月中旬,除藕池口一地外,江南方麵一律恢複原來態勢。鄂西會戰至此遂告勝利結束。
統計是役所獲戰果如下:一、斃傷敵三萬餘人;二、俘獲:人員35名、馬騾81匹、武器彈藥等無算。
石牌保衛戰,十一師到底殲滅多少日軍,有說是7 000名,有說是5 000名,這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十一師擊退了日軍,守住了通往重慶的大門。
還有,此役,日本精銳第十三師團被打殘。原定於鄂西會戰結束後,第十三師團開赴太平洋戰場,而鄂西會戰結束後,十三師團傷亡過半,已不再適應太平洋戰場上的慘烈廝殺,隻好駐紮江西。這支曾被岡村寧次視為中國戰場上最強悍的師團之一,參與了南京大屠殺的虎狼之師,直到抗戰結束,都鮮有戰績。
當時,世界各大新聞機構都在報道石牌保衛戰的勝利,中央社倫敦6月6日路透電,路透社遠東觀察家謂:日軍最近在華所遭受顯著而可恥之失敗,乃中國於第六年對日作戰期間一有意義之新頁之開始。華軍獲得空軍配合作戰,可謂以此為第一次。日軍十六萬人擬溯江而上,直趨重慶,但此項企圖,宣告粉碎,損失人員達三萬餘,並沿長江二百英裏之全線潰退……
7月1日,蔣介石來到恩施,表彰鄂西會戰中的英雄,他評價說:“鄂西大捷是中國抗戰以來一次決定性的勝利。”
十八軍十一師在石牌保衛戰中,一戰成名天下知,成為抗戰中一等一的中國部隊。
石牌保衛戰結束後,胡璉升為十八軍副軍長。胡璉是一員儒將,他說過,他一生有兩大愛好,一為讀書,一為打仗。如果不是戰爭,知識淵博的胡璉可能會是一名大學老師,或者一名作家。
1943年夏天,與胡璉同為黃埔四期的將星們都走上了曆史的前台,第八軍副軍長李彌駐守雲南,防範日軍,他在山岩上刻“還我河山”以激勵部下,報仇雪恥,不久,李彌就走在了滇西抗戰的最前沿;師長張靈甫隨同七十四軍激戰在湖南戰場,被稱為“抗戰救火隊”的七十四軍,每戰必重創日軍;師長彭士量正在開赴常德的路上,那裏,一場同樣慘烈的保衛戰即將打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