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別確實是有的。王進分到了全段最好、勞動環境最優的空調列車上,跑北京。也就是說,每隔幾天,就有機會到我國首都去溜達一圈,和中央領導人見麵的幾率大為增加,和段領導見麵的機會就不用說了。領導對北京車隊總是相當重視的。在北京出個事,就是政治事件。段領導三天兩頭跟車添乘,能和段領導多見麵,套套近乎,這樣的機會也是不多見的。先混個臉熟,哪天段上需要提拔人了,自然會優先考慮他認識的人。
作為一名優等生和班上的團支部書記,楚清河信心爆滿。但是,他沒有收到應有的待遇。人事處的張幹事公事公辦,簡單問了幾句,接受了派遣證,吩咐他填個表,就讓回去等消息。楚清河記得張幹事還不經意問了一句,問他是不是和段上馮書記有親戚關係,說楚清河長得很像他兒子馮占奎。說這話的時候,張幹事戴著眼鏡的小眼睛一直聚焦著他的的表情,仿佛要看穿什麼似的。
楚清河是不怎麼懂這眼光含義的。其實在鐵路上有關係,不是什麼恥辱,而是一種榮耀。張幹事這麼說分明以為自己是托了哪成關係才得以分到客運段的。楚清河明確地告訴他,自己不認識馮書記,今年鐵路局到學校招生,他是跟鐵路局簽的學生引進合同,所以進了鐵路。楚清河還殷勤地遞過去一支煙,是紅塔山,以示對張幹事的關心表示感謝。
在到人事科報道之前,楚清河和王進約好了到一家煙酒店。早聽人說,出了學校門,就要懂社會的規矩。在社會上別人為你辦事,就要給人上煙以示尊重。王進這小子在學校就抽煙,他懂。楚清河買的是十元一包的紅塔山。王進沒買,看楚清河買了,也沒說啥,兩人就來段上報道。
王進進了門,就和人事科的三個人打起了招呼。然後,變戲法似地從兜裏掏出了一包煙,挨個瀟灑灑了一圈,還掏出火柴給他們一一點火。楚清河看得清楚,乖乖,王進準備的是五十元一包的蘇煙。看王進分了煙,楚清河就沒敢把紅塔山掏出來。王進分了,不就代表自己了?反正兩人是一起來的,當時楚清河是這樣想的。後來轉過彎來,王進撒的煙隻能算他的,別人怎麼會算到自己頭上!反正那時人事科辦公室的人都知道了,這個會來事的小夥子叫什麼“進”來著。對楚清河,可能就沒人能記住了。
填完了表,楚清河把表格用雙手捧著遞給張幹事,讓他看看是否填得正確,有沒有漏項。這個時候,楚清河想起來了,人家幫自己辦事了,還沒上煙呢,不太妥當。就掏出了紅塔山,用手指夾了一支遞給張幹事。張幹事笑著擺擺手,說別客氣別客氣,沒有來接。楚清河就把那支煙輕輕放到了他的辦公桌上,把剩下的煙又收起來放兜裏。回頭一看王進,正跟辦公室其他兩個人吞雲吐霧,聊得正歡呢。
過了幾分鍾,張幹事糾正了他幾個填得不正確的地方,跟他倆分別要了兩張一寸照片,就說可以了,讓回去等消息。到時上班,會有正式通知,他們就退了出來。楚清河看見王進把剩下的蘇煙放到張幹事桌上,沒拿回來。張幹事喊王進,讓他拿走。王進說,領導留著吧,我這有。說這話,還裝模作樣地指了指自己的口袋。
出了門,楚清河對王進說,自己還要到組織科轉黨組織關係,讓他等一會。楚清河就一溜煙到二樓的組織科辦事去了。楚清河說這話時很得意,因為他是黨員,王進隻是一般的群眾。他的身份還是比較有優越性的,因為截至畢業,他們班上隻有兩個人光榮入黨。
辦完事後兩人各自回家。又等了一個多禮拜,段上通知集體業務培訓。二十多人集中在職工培訓教育室,接受了安全教育、段情段史、跑車業務、規章製度、政治思想等一係列的洗腦,對段上的情況有了基本了解。
決定命運的一天是在培訓結束時的結業典禮上。結業典禮簡樸而熱烈。一位分管副職領導講了話。好像講了三點,一是加強學習,盡快實現角色的轉變;二是熟悉業務,提升綜合素質;三是做好服務工作,保證旅客的安全。楚清河對這些不感興趣,感興趣的在後麵。熱烈的掌聲中,人事科的張幹事開始宣讀同誌們的崗位情況。楚清河是比較自信的,黨員,學生會幹部,條件這麼優質,能差哪去?楚清河倒是替王進擔心。這個小混混,平時作業盡抄別人的,檔案上還有掛科記錄,這回可能要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