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覺女賊淫蕩無恥,另一針沒有成功,有點美中不足。一麵飛步趕上,口中大喝:“無恥女賊,既敢到我東山境內,休想活命,無論何處一樣殺你。”正在邊說邊追,前麵群賊聞聲驚顧,也各回身想要追來。內有三賊業已追過峰去。還有五賊,三男兩女,所用兵器多與常見不同,想起石野兒方才避在林內,料這男女五賊必有一半是女賊婆蕭五姑的門下,也許還有石野兒受騙拜師的兩賊在內。公亮更看出後一女賊所用飛抓形製奇特,似手非手,隻得三叉平伸向外,當中凸起一塊,抓尖特細,猛想起日前尹公超閑談所說,女賊師徒每人都有一種別出心裁的暗器,有的並還藏在所用兵器之下看不出來,對敵時稍一疏忽便為所傷,凶多吉少,便自謹慎小心。因相隔太近,這類藏有機簧的兵器能合能分,隨時均可發難,看不出來,凶毒異常,所發暗器多有奇毒,沒有他的解藥中人必死。惟恐虎女在前輕敵涉險,忙和秦真加急追上,一麵大喝:“此是女賊婆蕭五姑門下賊徒,詭計多端,專在兵器當中藏有毒釘毒弩,四妹留意!”話未說完,女賊本來心有成見,再見凶僧乃五台派後輩能手,方才吹得那凶,竟被敵人一下打死。對方人多,還有一隻大猛虎,越發心驚膽怯,口中叫陣,人卻往前縱去,已與前麵五賊快要會合,相隔不到兩丈。虎女等三人也快追到,隔得較遠一點,為了山路太仄,須要追出五賊之前才有平地,敵我雙方都有一點戒心。賊黨雖因來時聽了巴永富的警告,為虎女先聲所奪,婁、秦二人也因敵人暗器凶毒,人數又多,山徑太厭,兩旁灌木繁茂,不易閃避,惟恐冒失。隻虎女一人素來膽大,一點未在心上,隻管公亮在後急呼,毫不在意,仍往前進。
不料那女賊蛇美人鳳仙娥人最淫蕩,也最凶險,因此最得女賊婆的歡心。每次對敵,開頭終是有些膽怯,退多進少,等到看出敵人虛實,或是想出什麼陰謀毒計,下起手來卻是又狠又快,又凶又辣,並還練就一柄惡鬼抓,表麵看似隻有三又平伸,實則三明兩暗,中藏女賊婆獨運巧思,精銅特製的奇巧機簧,非但每根叉尖均可收發由心,中間還各藏有五枝毒藥弩箭,兩根暗的叉尖更是鋒利非常,長隻半尺,各帶一根極細的鋼鏈,能在對敵之際飛出傷人,遠達丈許,彈指便可收回複原,端的凶毒無比,防不勝防。這時因見凶僧倒地死得那快,雖然嚇了一大跳,心卻恨毒,一麵叫陣,往前誘敵,一麵早已想好陰謀。本意敵人厲害早聽傳說,照此形勢決非尋常,這隻老虎必更凶猛,上來如不除去,稍一疏忽必為所傷。山徑又厭,萬一不等動手當頭撲到,就用毒弩將其打死,也難免於重傷。本意把這幾個敵人引到前麵空處,假裝問話待敵,等其臨近,冷不防先發毒弩將虎打死,稍微交手,再將那兩枝暗叉發將出去,先殺虎女,再取另兩個敵人的性命。
心正尋思,見三人一虎同聲喝罵,相繼追來,毒藥暗器和自己的來曆竟被叫破,敵人身法又是那麼輕快,同時看出那隻大虎緊隨虎女身後,並未發威,心中一動,忽然變計。以為自己還有五個有力同黨,再隔兩三丈便是平地,意欲試他一試,如見不妙,隻要腳底明白,稍微一縱便可縱到平地之上,自己一行六人,前麵還有五個好手,手還未交,何必這樣膽小?念頭一轉,假裝故意往前趕去,暗將腳步放慢,準備敵人追近,冷不防倏地回身,猛下毒手。後麵虎女等三人見前麵五賊回身怒喝,走不幾步,聽女賊一說,便同立定,同聲喝罵,並未追來。女賊邊走邊罵,不時回顧,似恐自己暗器傷他,暗中戒備,把人引往平地再打,並無當時動手之意,女賊腳步放慢也未看出。眼看相隔隻有一丈多遠,這原是瞬息間事。二人正追問之間,忽聽女賊一聲嬌叱,倏地回身,淩空縱起,似要反撲過來。前麵五賊也各取兵器,同聲喝罵,待要湧到。同時眼前黑影一閃,月光之下似有一片玄雲,帶著一股急風淩空飛墜,耳聽哈哈一笑,夾著女賊驚呼慘號之聲。說時遲,那時快,虎女果覺變出非常,又見敵人手上有兩三串寒光閃了一閃,想起公亮方才警告,惟恐那虎受傷,忙即舞動寶劍準備防禦,忽聽震天價一聲虎吼,那虎突然四足登地,帶著一股狂風,呼的一聲箭一般淩空一躍好幾丈,朝前撲去,那片玄雲已朝女賊當頭下壓。
就這人影分合,虎躍風生,一眨眼的當兒,隻覺著離身數尺多了一個頭戴小笠的黑衣人,女賊業已撞跌在左崖灌木叢中,倒地不起,似已身死,心方驚奇。婁、秦二人在後,早看出女賊突然回身,手中一劍一抓同時揚起,正由抓上發出暗器,剛見幾點寒光一閃,半峰腰上忽有一條人影飛落,宛如大鳥張翼,來勢快得出奇。女賊驟出意外,人也不曾看清,手中鐵抓先被來人蕩開,微聞叮叮幾聲,所發毒弩全都打空,落在山石上麵,女賊也被黑衣人一掌打飛出去一兩丈,一聲慘嗥,撞在崖角上麵,反跌下來,落向灌木叢中。
前麵五賊見女賊一動手,本同喝罵呐喊搶上,也因黑衣人突然飛降,又是這等來勢,不禁大驚,剛呆得一呆,心中發慌,那隻大虎已發威怒吼,猛撲上去,首先撲倒了兩個。內中一賊最是凶惡,一見虎到,並不害怕,手中連珠錘一橫,正待反手朝虎打去,不料黑衣人打倒女賊更不怠慢,跟蹤縱到,左手一掌,竟將那賊打翻在地。那賊出手太猛,倒地時又是順勢,錘鏈套在手上無法甩脫,連人帶錘倒跌出去好幾步,錘頭就勢往旁一掃,恰巧打在另一賊黨的肩上。那賊黨也是能手,本不至於受傷,因見敵人這等厲害,心中一慌,隻顧用手中劍想要抵禦,不料連珠錘本往右打,吃敵人一掌,連身側轉橫掃過來,百忙中剛剛警覺,想用寶劍招架,一麵往旁閃避,已自無及,被黑衣人就勢往前,右手一掌打翻在地,隻怒吼得半聲便斷了氣。那被虎撲倒的男女二賊一死一傷,受傷男賊情急拚命,剛一揚手,待用暗器朝虎女打去,誰知那虎機警非常,將人撲倒之後又回轉身來,輕悄悄隻一爪,便連頭帶手同時抓裂,死於非命。
下餘還有一個女賊,見此形勢心膽皆寒,正慌不迭一麵驚呼急叫,拚命飛馳,往前跑去。目光到處,瞥見最前麵先來那一起同黨業都屍橫就地,同來還有三賊,兩個被敵人圍住,已是手忙腳亂,另一同黨原是一個成名多年的能手,對方敵人是個年約十一二歲,生得瘦小枯幹的幼童,不知怎會敵他不住,竟朝自己這麵逃來。前後皆敵,不過前麵地較寬大,左右兩旁均有山徑。既怒同黨不知後麵慘敗,趕來送命,又覺此人本領甚高,怎會敵那幼童不過?必是看出前麵三人是個勁敵,所以如此膽怯,以為幼童欺人太甚,心中有氣,又想一人勢孤,同黨十九傷亡,不如早點見機,二人一路逃將回去,以免同歸於盡。正一個勁往前飛馳,忽然看出敵人雖然年幼,武功卻不尋常,輕功之好更是少見,非但動作如飛,所用兵器尤為奇怪,看那意思稍微一縱便搶到同黨的前麵,好似有心戲弄,始終追隨同黨身後,相去最多時不過三四尺,不時用手中兵器朝同黨身後刺去,但不把人刺死,就這轉眼之間已灑了一地血水。幼童口中還在“淫賊”“狗強盜”罵之不已。雙方相隔已隻三四丈,後麵敵人正立山口轉角互相說笑,連同那隻大虎從容走來,仿佛自己已成網中之魚,全不在他心上。越料情勢不妙,急怒交加,心慌意亂,覺著道路隻有一條,偏在旁邊,忍不住大聲急呼,本意想喊同黨側向北麵,翻山逃走。聲才出口,相隔更近,忽聽幼童哈哈笑道:“原來還有一個女賊,我不高興和你這狗強盜鬧著玩了。”雙方原是對麵急馳,女賊見相隔隻剩兩丈,猛想起小狗如此厲害,如何迎上前去,慌不迭把身子一側,剛往斜刺裏想要逃去,忽聽幼童話完,一聲慘號過處,忙中回顧,同黨業已倒地,也未看清一條小人影已如飛烏淩空,落向麵前,暗道不好,忙即往旁縱避,耳聽喝道:“我不願和女賊多打,賞你一鏢,挺屍去吧!”同時眼前寒光一閃,一技鋼鏢已打中麵門,翻身跌倒。先後二十多個賊黨全數伏誅。這一麵公亮、秦真見那峰腰飛落的異人並不相識:中等身材,頭戴一頂又高又尖的小鬥笠,穿著一身黑色山人服裝,神態說話均極安詳,方才動手時偏打得那麼爽脆,隻一照麵便連傷數賊,先一女賊竟被連人打飛。二人雖是行家,這高本領卻也少見,好生欽佩。見麵一問,竟是天寒老人之子棘開,越發驚喜。正看伊萌追賊滑稽好笑,忽見大俠蒲蘆之妻女俠衛青娥由側麵翻山飛馳而來,秦正陪了荊氏雙俠,各自稍微整理衣服兵器,一同迎上,石野兒也由林中趕出,當先搶到。
眾人見麵,隻衛青娥一人與棘開相識,餘均當日初會,略微見禮談了幾句。青娥便向婁。秦、虎女三人道:“方才侯元老弟又命一人送信,說賊黨已分三路進犯,內中隻有三男兩女是蕭五姑女賊婆的門下,餘均桐柏山五惡的子孫徒黨和新來巨賊中的能手,個個本領高強,無一尋常。除這兩起二十餘人外,另有六賊是最後一起,倒有三個是五台、華山兩派餘孽,本定隨後接應,因為首諸賊覺著近日派來的賊黨無一生還,心中驚疑。雖知六賊中有三個會劍術的高手,還是不大放心。又因失蹤人多,料定我們這條路上必有埋伏,如與明言恐其不快,特意想了好些說詞,請這六賊改由山北亂山之中繞將過來,表麵推說敵人機警絕倫,防備周密,人數又多,與其和他混戰,不如避實擊虛,容易成功。請六賊由向無人跡的亂山中偷渡陳倉,繞往香粟村大鬧一場,好歹殺上幾個強敵,以消惡氣。實則是因來人一個不歸,看出厲害,想使六賊避開正麵,走上向來無人的路徑,不問成功與否,人終可以回去,探出一點虛實,到底東南山中有什高明人物,這樣厲害。剛過境時,看見我們樹皮上的警告,氣得大罵,樹也被他斬斷。不料公超和我夫妻聽說你們失蹤,先頗憂疑,後蒙侯紹趕來報信,得知你們並未犯險,去往賊巢被陷,隻不知為了何人離開這久。”
村中主持的人又少,剛命石、伊二人趕往安樂洞查探,那小虎忽銜一信趕來,乃雲老人所寫,得知你們都在三老洞中,公遐夫婦已拜祝一公為師之事,方始心定。因來信說賊黨多麼厲害,眼前數日之內也決不至於侵入村中。並說村中的人多半會武,有許多好手在內。今日之事須靠眾人之力,不論本領多大,得人越多,事越容易。既有不令仇敵過境,來必送死之言,話已說出,便要做到。兩山交界一帶千萬不可離人。並還帶來一張地圖,指明敵人來路,令我們留意。公明初意是想虛實兼用,連日殺賊甚多,敵膽已寒,暫時人少,索性把兩山交界的人撤回,由我們幾個為首的帶了村中武士專一埋伏中部一帶。得信之後互一商量,越想越覺雲老人所說有理,忙選拔了許多武士,照著原有埋伏防守全村,命我夫妻和公超去往兩山交界西山境內,借著土人掩蔽埋伏,四麵窺探。那些土人也真膽勇義氣,自從接到婁三弟的通知,便在暗中互相傳遍,一個個咬牙切齒,準備拚命。內有幾個現做巴賊花匠,頗知一點虛實,以前無人領頭,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用處,及至得到我們這邊信息,全都喜出望外,並與幾個為首土人通連,敵人一舉一動隻一知道便用口傳,由內而外傳遞出來。巴賊那樣機警周密,照樣被他們打進,伏好內線。因是分別口傳,一家挨一家,由近而遠傳達出來,信息又快又不顯眼,表麵上看不出他們一點動靜,也未見人離莊遠出,賊黨平日又看不起他們,毫未在意。他們因是人多,事關未來禍福,格外留心。平時在巴賊全家暴力淫威重壓之下無處申冤,連氣都不敢喘一口,除卻拚命忍受,一無法想,人家都當他鹿象一般,他們也從不敢反抗。一旦發現生機,有了出頭之日,以前所受壓力越大,此時反抗之力也是更強。並還眾心如一,恨不能當時與之拚命。好些聰明地方都是我們平日意想不到。他們一心盼望我們能去救他,因和婁三弟相識,費了許多心計,把賊黨虛實得來,傳到邊界。本想告知三弟早作準備,不料等了一日夜人影不見,內有幾個膽子大的索性帶了妻子棄家逃亡。隻管莊中傳說,想去村中報信,我們境內危機密布,和地獄鬼門關一樣;他們非但絲毫不信,反而當作天堂樂土。認定這麵的人專和惡人作對,對於大眾土人全當弟兄自家人看待,又想通告機密,竟不顧危險,照樣過界往我們這麵逃來。因苦尋你們五人不遇,心正焦急,我三人恰巧趕到,問知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