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斬紅蛟,巧得皮衣(1 / 3)

天寒老人棘荊之子大俠棘開和婁、秦諸俠一樣都是好量,舊友新知十分投契。自從那日到香粟村轉了一轉,便往森林參拜父親和三老。隻去了一天,便應諸俠之約回到香粟村,說天寒老人已被留住,特來此間做客。每日飲酒說笑,閑來指點村中少年和諸小俠用功,中間也隨同諸俠去往兩山交界接班,雙方日子一久情義越深。小鐵猴侯紹業已回轉,隻侯元一人形跡無定,有時住在巴家莊,和幾個相識老賊一起,中間曾經離開兩次,但未往東山這麵來,也無消息傳達。眾人先見他久無音信,還恐露出破綻,吃人的虧,後向西山土人探詢才知無事,偏是一麵不見,好生不解。棘開原與相識,也頗懸念,這日忽說:“多日未往森林探望父親,他老人家本來要往江南訪友,被三老留住,說我師弟兄三人和你雖不同師,也是多年骨肉之交,難得久別重逢。山中風景物產都好,我們四個老頭子何不同隱一處?如嫌森林黑暗,山中有的是好地方,等破了賊巢之後另外覓地同隱,省得知己骨肉之交常時天南地北,一別多年,連音信都不知道。家父本為探訪黃龍山青桫林猿長老的蹤跡和所得《火真經》而來,目前剛得到一點線索。此去江南也是為了此事,尋一老前輩商計,被三位伯父一勸便答應下來。江南雖還要去一次,但在除害之後,去不多日仍要回來,與三老同隱。我已離開多日,打算前往拜見,就便請示機宜,諸位以為如何?”眾人知他來去極快,雖然相隔重陽已近,賊黨越來越多,萬一有事便要少一好幫手;但想天下事沒有這樣巧法,這四老前輩多日無人來往,祖公達第二次走時因和大家一見如故,年輕好勝,喜事疾惡,曾有稟明師長,日內約了龐浩師弟來此相聚,暢談些日,就便相助除害之言,也是一去不來。公亮、秦真對他尤為想念。還有寇公遐、林蓉夫婦人早複原,日夜都在用功。公達帶信,說他二人大蒙師長鍾愛,又經公達送了一丸靈藥,短短十來天已將師門真傳領悟,功力大進,大約月初頭上便可回村,候到除害之後再返師門。今已九月初六,還無音信,想托棘開探詢,問其是否回村一行。為了連日賊黨均無消息,暗中行刺,陰謀偷襲,上次連受重創,來的人全數送命。人少不敢來,人多必被自己警覺,料其不會再來犯險。真要大舉,定必命人正式挑戰,約期一拚,不會這樣安靜。棘開來去神速,至多明早必回,共總半夜的事,哪有這樣巧法?全都請其早去早回,能將公達等四人約來,加上一個紅更妙。棘開笑諾,匆匆馳去。

已涼天氣,秋風蕭蕭,草木已早黃落,隻村崖上的丹楓霜葉分外鮮明,映著斜陽,火也似紅,與那五色繽紛的菊花互鬥秋光,清豔奪目。瞬息之間,垂陽匿影,晚照頹光,回顧一鉤新月業已掛向疏林遠峰之間。蒼煙四起,暮色微茫中,男女諸俠均在平台之上同吃晚飯。因覺重陽將近,敵人越是安靜,越是狂風暴雨將要降臨的預兆,表麵無事,暗中卻有劍拔弩張。自己這麵雖然戒備嚴密,到底要加小心,以防事變倉猝,措手不及。由棘開走的頭一天起便彼此約好,飲酒不許過量。當日留守的又是公亮、虎女和荊氏弟兄、伊萌、石野兒長幼六人,倒有四個酒量有限,石、伊二人雖因稟賦特異,酒越吃多力氣越大。一則酒能亂性,二人年輕喜事,酒一吃多越發膽大,又非臨敵之時一味蠻殺,當此全副心神戒備還恐疏忽之際,再添上兩個小冒失鬼,一旦有事便難應付,師長曾禁多飲。尹公超、婁公明、蒲蘆和衛青娥夫婦、秦氏兄弟和小鐵猴侯紹、鐵漢和五六十個少年勇士,還有新來的十幾個好友,俱部分班在外埋伏防守,不在村中,蒲、秦諸人往替婁公明、尹公超,已去多時,尚未回來。伊、石二人對師均極恭敬,事前奉有師命,在數日之內不許貪杯,自然不敢違背。公亮心想:幾位能手都在外麵,雖是防禦周密,層層隔斷,不怕敵人飛渡,天下事到底難料。互一商量,連平日照例幾杯敬客酒俱都免掉,把夜飯吃完。四麵一望,新月光中,村人因恐有事,老早分頭吃完夜飯。秋風又涼,山中夜寒,人都歸屋,不是奉命輪守的壯士,誰也不出走動,各地防守的人又都埋伏隱處,一人不見。除平台上老少六人而外,到處靜悄悄的,連平日夜來燦如繁星的人家燈火俱都少去十之七八,偶然認出幾點燈光掩映在林樹之間,也不大亮。山風陣陣,落葉蕭蕭,夜氣越寒,秋意已深,景物甚是幽絕。比起上月十五起到十八九那幾天,月華如水,滿地清輝,火樹銀花盛開不夜,又有巴家莊盜來的大量花燈,加上村人仿製全數掛起,錦上添花繁華富麗之景,簡直相去天淵。

正說笑間,連那一鉤新月也被浮雲遮蔽,跟著一陣寒風吹來。公亮笑說:“今夜天氣真涼。”虎女方說:“這算什麼,離冷還早呢!”伊萌接口笑道:“二位師叔,看這天氣恐怕要下雨呢!”四人先未留意,聞言忽想起山中久未落雨。仔細往外一看,雲暗天低,星光全隱,知已有了雲霧,似要下雨神氣。虎女笑說:“大哥回來太遠,莫要中途遇雨。諸位兄嫂姊妹埋伏之處事前雖曾想好,就近都有崖洞可避風雨,雨勢如大到底討厭,遲上十天八天再落有多好呢!”聲才出口,忽聽洪鍾也似轟的吼了兩聲。虎女喜道:“紅來了,想必有好消息,我們快些看去。”聲才出口,一條黑影已如風馳來,到了前麵,果是紅,手中還捧著一大包東西放在地上,朝眾人叫了幾聲,便即轉身馳去。虎女想問公遐夫婦日內可能回來,棘開和四老見麵也未,在後急呼:“紅回來,我有話間!”業已走得不知去向。一問崖上防守的人均說事前未見一點蹤跡,剛剛聽出它的嘯聲,業已越崖而過。虎女迫趕不上,隻得回去。中途遇見公亮趕來,見麵急說:“皮衣送來了,共有九件之多。林中四老久無信息,天黑已有多時,突在夜間命紅送來,來去神色那等匆促,莫要事情快要發動了吧?”二人邊說邊走,業已回到台上。

為了時期將近,眾人見那平台地勢較高,當中一幢樓房,三層樓頂本有一片平台,全境均在腳底,一麵又可望到前崖一帶,連敵人來路那些山巒均可望見,本是以前訓練村人的帥台,由上月起便收拾出來,每日黃昏後諸俠在上聚會,飲食起坐,極少離開,便是日間也在二層樓台之上,無形中成了中軍指揮之地。到時荊氏弟兄和石、伊二人正把台上原有的風雨燈點起兩盞,一同看那皮衣,虎女見過這類珍貴蛟皮,不以為奇。聞言想起崖上防守人所說,暗忖陰天可慮。我們防備這樣嚴密,紅不叫那兩聲簡直無人知道。它既能來去自若,焉知敵人沒有這樣本領?就說紅異獸動作如風,不是人力所能練到,這樣晦冥的黑夜,多好目力也不能看出數丈之外,正是仇敵偷襲暗算的極好機會。自從四位師長命小師兄送信,不許去往西山窺探,以防結怨大深,使敵人多加戒備,於是成了隔界相持,暫時兩不相犯。實則我這一麵地方廣大,人力分散,香粟村根本之地,又是局促一隅,所有村人都聚在這片山穀盆地之中,一被敵人攻進,來數一多,多大本領急切問也照顧不來,看似以逸待勞,不令敵人人村一步,實則反客為主。巴家莊仗著地利人多,便於防守,我們每日埋伏巡遊往返奔馳,雖然腹心重地不易出事,為首諸人卻是勞苦非常。可是天下事有利有害不能兩全,以前敵人暗中侵犯,連來幾次均遭失利。近半月來忽然這樣安靜,分明有了戒心,不敢輕舉妄動。越是這樣越可慮,尤其這等風雨將臨的陰沉之夜更為討厭。萬一桐柏山五惡和那些異派餘孽、江湖凶人仗著他們人多勢盛,分兵幾路大舉來犯,事情再一疏忽,不等發出信號,先被侵入,就是村人武勇,這許多老弱婦女逃避不及,豈不受了傷害?同時想起紅忙吼聲,手勢是要眾人將皮衣穿上,不禁心生警惕,便和眾人說。

公亮剛拿起一身皮衣毛褲,見石、伊二人已當先搶了一身穿上,先覺那東西油光水滑,色作深紅,十分好看,製作尤為精巧,但是尺寸均短,最長的通體不過三四尺,並還連上毛套,石、伊二人自然合用,身量高的不說,便自己和公明、公超都難上身。心想、這好皮衣做得如此短小,不能上身,豈不可惜?忽被虎女提醒,心中一動,同時看出石。伊二人所穿兩身,伊萌剛剛合式,野兒身子橫寬,手腳粗壯,本不相稱,下餘七套更瘦,先還發急說是大小,及至試了一試,忽然歡呼往樓上跑去。剛剛二次穿好回轉,業已周身繃緊,成了一個紅人,映著火光周身發亮,火團也似;微一動作便閃動起一身光波,流水也似。妙在從頭到腳,除口鼻有兩處氣孔,雙目前麵有兩片形如水晶的軟皮而外,通體沒有一絲縫隙,人也仿佛成了裸體,生來就是這樣紅人,與那皮衣合成一體。野兒原是赤身穿上,似覺難看,又在腰間圍上一片獸皮,穿上原有的羽衣披肩,紅白相映,光彩奪目,越發鮮明,羽衣上的鳥毛又和刺猖也似,看去活像一個怪物。伊萌原是合衣套上,方喊:“這衣服可大可小。”見野兒這樣打扮,立即脫下,挾了一身最小的往下馳去。

公亮方始醒悟,還未開口,虎女已先笑道:“這東西乃海外飛龍島特產的一種海蛟,生來水陸兩棲,猛惡無比。恩師和二位師伯昔年海外訪友,途遇大風吹到當地,見許多未開化的土人正在海邊懸崖上哭喊,問知惡蛟行凶,當時勸說:你們土人將別族俘虜獻與惡蛟,不是善法。照你所說,近年小蚊越大,己由兩條變成好幾十條,都是自己造成,最好同心合力將它除去。否則惡蛟越生越多,人供給不上,早晚同歸於盡。土人先把惡蛟當龍,奉若神明,不肯相信,內一妖巫更是從中作怪,百般阻撓。無奈土人上來圍攻,想擒來人喂蛟,已被三老打敗,不敢反抗,最後妖巫也被恩師喝破好謀,將他摜入蛟穴,讓惡蛟撕成粉碎吞吃了去。等到那些無知野人醒悟之後,方始冒了奇險,由那好幾十丈高的危崖峻壁掩身而下,埋伏通往陸地的出口旁邊,當時殺死了一條大的,並用事前準備好的藤索把死蛟吊上,分與眾人飽餐,野人方始相信。因蛟太多,大小二十餘條,在陸地上走動雖然較慢,但是力大無窮,多麼堅固的石崖被它長尾掃上,當時粉碎一大片,兩隻前爪看去和鵝掌一樣,比鐵還堅,樹木不論大小,當它發威時節一抓就碎。身形粗大,牛頭血口,利齒森列,獰惡已極。殺那第一條蛟時蛟頭已斷,還奔騰跳擲了兩個時辰方始斃命。後又試出蛟肉可以強身健力不去說它,如將外層粗鱗皮乘勢剝掉,取出裏層獸皮穿在身上,刀斧不傷。這東西皮有兩層,鱗甲堅厚,除卻頭頸間有三指闊一圈白線是它致命所在而外,簡直無法傷它。連用心思殺了十幾條,下餘潛伏蛟穴之內,每日怒吼發威。因出口已被堵死,無法人海逃生,日久腹饑,便自相殘殺,弱肉強食,撕吃上一兩條,安靜些時再起爭殺。蛟穴大深,又是水眼,人不能進。全島隻此一條水源,不能下毒,再說也沒有那多的毒藥。三老向來救人救徹,不肯中途而廢,蛟又狡猾異常,不再上當。幸而那千百個土人經過半年多的勸告,業已大改常態,居然團成一片,不再隨意殺掠,跟著又把雙方世仇,附近一座小島上的野人感化過來。一麵教他耕織之法,尋來野生五穀做種子,當年便有收獲,野人也都喜極,解去多年宿仇,合在一起,照三老所訂公約,耕織漁獵為生,改去以前互相掠奪,終日不是害人便是被害的惡行。人都能夠安生,心思也靈巧起來,最後還是鄰島野人試出一種迷人的藥草,大量塞在野獸腹內,縋將下去。又想出種種方法,前後一年多,費上無窮心力,方始開辟水源,聯合兩島野人,將惡蛟一網打盡,並還想下預防之法,方始離開。走時,土人哭聲震野,送了好些蛟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