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道榮/
這是一場特殊的電影,一個誌願者組織的一次嚐試,觀眾是30位盲人。
在他們麵前,是一麵不大的幕布,幕布前麵還擺放了一排鮮花,站著一位手拿話筒的漂亮姑娘,她是這場電影的講解員。這一切他們都看不見,但是,他們嗅到了花香,聽到了姑娘輕輕的腳步聲。
電影開場了。音樂響起,女孩大聲講解:“片名出來了,叫《暖春》,畫麵上,出現了一個村莊,在山裏麵,剛剛早春,山上碧綠一片……”
“姐姐,綠色是什麼樣子的?”一個男孩問。
女孩遲疑了一下。接到講解任務後,女孩就將這部電影反反複複看了十幾遍,一遍遍練習講解。她知道因為盲人什麼也看不見,會提出很多問題,但沒想到,第一個問題就將自己難住了。想了想,她告訴男孩,綠色就是小草的顏色,水的顏色,也是我們生命的顏色。男孩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劇情在慢慢展開,每切換一個鏡頭,女孩都將畫麵描繪出來。
“現在,屏幕上是小花(電影裏的主人公)和爺爺在草地上,草地上到處都是黃色的花朵,爺爺摘了好多花,編成了一個小花帽,戴在了小花的頭上……”
“小花高興嗎?”“戴著花帽的小花很漂亮吧?”“草地很大吧,好看嗎?”盲人們嘰嘰喳喳地問。鏡頭其實一晃而過,幸虧女孩看了很多遍,在她的腦海裏,這片金色的草地早已定格,她努力將自己腦海裏的草地描繪出來。
“現在的場景是晚上……”女孩講解說。“很黑嗎?是不是什麼也看不見啊?”有個老奶奶不放心地問道。女孩告訴她,有淡淡的月光。
“可是,姐姐,月光是什麼樣子的?”又是那個男孩。女孩笑著告訴他,月光是銀白色的,灑在地上,像水銀一樣。女孩真怕他會問水銀是什麼樣子的,沒想到小男孩忽然高興地說,我聽到水銀灑在地上的聲音了,很清脆,真好聽。女孩笑笑,她隻看見了月光,沒有聽見月光的聲音。
電影裏,因為爺爺收留了無家可歸的小花,爺爺的兒媳婦很生氣,常常趁爺爺不在家,欺負小花。“現在,小花從雞籠裏摸出了兩個雞蛋,小心翼翼地將雞蛋對著天空照,天空中有太陽。突然,屏幕上出現了兒媳婦凶狠的臉,兒媳婦惡狠狠地從小花手裏搶雞蛋,雞蛋被打碎了,兒媳婦將小花的風車扔在地上,一隻腳狠狠地踩在上麵,將風車碾碎了……”
女孩講解到這兒,影院裏突然爆發了憤怒的討伐聲,“這個女人怎麼這麼凶狠啊?”“太壞了!”“小花太可憐了!”“爺爺怎麼還沒回來啊?”
屏幕裏,傳來小花淒慘的哭聲和討饒聲……
所有的觀眾,都在抹眼淚。眼淚從他們幹枯的眼窩裏,不斷湧出,幾位老奶奶抑製不住,大聲地啜泣起來。工作人員忙遞給每位盲人幾張麵巾紙。講解的女孩也忍不住淚流滿麵,她沒想到,一個他們什麼也看不見的鏡頭,會讓這些盲人如此激動。
電影的結局是,14年後,小花考取了大學,大學畢業後,回到小山村,成為一名小學老師。“現在的畫麵是,小花領著學校裏的孩子們,在雪地上放風箏,他們一起在向前奔跑……”盲人們的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電影結束了。沒有一個人站起來,他們還沉浸在電影的情節裏。
那個小男孩忽然站起來,怯怯地對女孩說,“姐姐,你的聲音真好聽,像電影裏的月光一樣。”
這是女孩聽到過的,最好的讚美。她向30位盲人講解了一部電影,她也第一次聽到了月光的聲音,那是一群看不見這個世界,但擁有一顆敏感的心的人們,才能聽見的天籟。
青春的長跑線
開花的心
/李雪峰/
那時我們還在山裏讀中學。那是一所破爛不堪的學校,老師也都是鎮上的人,許多人沒有學曆,隻是可以讀懂教科書而已,教學教得十分吃力。縣裏每次統考,我們學校的排名都在最後。
我們很沮喪,我們知道像這樣學下去,誰都會同以前鎮上中學畢業的人一樣,在學校長足了身體,然後一畢業就回到家裏,侍弄山坳間的那一點點田地,打柴、放牛、牧羊……最出色的,也不過是學一把手藝,做木工、編竹器,或者走村串戶地去給別人砌牆、蓋房蓋屋。因此,老師雖然十分吃力地教,我們也還是十分懶散地學。每到割麥或收秋時,隻要家裏人忙碌起來,即使學校不放假,我們也不來上學了,跟著家裏人在山間地頭忙碌。學校對我們這些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學生很頭疼,管得太鬆不行,逼得太緊,許多學生會主動退學。那年秋天,又到忙碌的時候了。我們像往常一樣,
開始曠課,不到學校去上學了,學校的老師很焦急,但卻一點辦法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