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平生霖雨蒼生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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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ww.cmfu.com發布 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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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夜裏薄薄的霧氣似那女子的蠶絲披肩，輕柔地籠著那一輪淡淡的銀盤，讓人覺得它總是是那麼縹緲迷離，就如廣寒宮中的仙子般，永遠無法一睹她的絕世姿容；夜幕上麵點綴的繁星並不璀璨，零零散散的，就似撒落一地的南瓜子，沒有人願意去撿起來，可是卻更惹人遐思……夜，已進入它最迷人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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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彌漫著瘴氣的熟悉密林，正是柳愚打開黃銅火折的那一片。一個麵容清秀，體格雄健的青年男子用手捏起一撮泥土，英靈有神的雙眸望向黑漆寥光的樹林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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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誥，你也到了？”一個同樣魁梧的青年背負長劍，悄然來到。“看到了大小姐的求救信號，怎能不來？楚兄，你有什麼發現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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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姓楚的青年道：“徐兄，看那邊樹頂上，他們似乎也是來找碧卿小姐的！可卻不知道是否歹意，因為楚某並不認識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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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知誥朝百丈之外望去，在淡淡的月色西卻見一個身穿白色長袍的偉岸男子背對著他，負手駐立在樹冠上的枯枝上，似乎瞧著更遙遠的地方，而在那男子不遠處的另一樹冠上，俏立著一名青衣女子，衣袂在涼風中飄揚，宛如仙子下凡，由於相距甚遠，看不清她的容貌，可是徐知誥已經感受到她那出塵的無可比擬氣質，猶如一泓清甜的甘泉沁入他的心靈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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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望了片刻，徐知誥低聲道：“你說的是那一男一女麼？他們好像發現了什麼，走，跟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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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徐知誥和那位姓楚的男子跟躡在那一男一女之後來到了碧湖畔，聽見那女子停住腳步，拿起曲笛，吹出天籟般悅耳的笛聲，終於忍不住現出身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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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知誥淩空一躍，攔在那一男一女前麵，作揖問道：“在下崇武閣大弟子徐知誥，還未請教兩位高姓大名，可是見了我崇武閣的‘鳳舞九天’才趕至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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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知誥此時低垂著頭，所以尚未看見那兩人的麵貌，事實上他已經從他們靈動詭異、迅如閃電的身法猜測出他們必是達至先天密境的武林高手，因為以他徐知誥的能耐尚要豁出全力才不至於被甩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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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身長七尺的白衣男子恬然道：“非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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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知誥感到他平平淡淡四個字卻包涵著與天地融合的無上心法，因為每一個字都是在湖波拍打岸岩之後那一瞬短暫的寧靜裏吐出，所以即便是他說的很小聲，徐知誥也能聽的很清晰，甚至是醒耳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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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知誥依舊沒有抬起頭來，非是由於他不敢，隻是他發覺那女子的笛聲倏然而止，心中頗感歉仄。這時，那位姓楚的男子上前自報家門道：“在下彭蠡古雲堡大弟子楚旻宇，在此見過兩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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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用藕色麵紗蒙住了俏臉，淡淡問道：“兩位皆是武林中的翹楚，不知對這個紛亂的天下有何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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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旻宇道：“在下一介武夫，手中之劍隻管江湖中事，天下雖亂，豈能亂過江湖？況且家師有訓，不讓爾等卷入政治煙雲之中。”那女子微微點頭，道：“如此，今後武林中的秩序就要楚兄盡上點綿力了。”楚旻宇笑而相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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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又問道：“徐公子是什麼看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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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知誥坦然道：“在下雖然也是武林中人，可誌在天下。爾父徐溫把在下托付給恩師，也是要在下學好一身武藝，將來逐鹿中原。現在朱全忠雖然稱霸黃河流域，唐室被逼無奈也給他加‘九錫’，行禪讓之禮，可是唐祚畢竟已有近三百年，可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朱全忠一旦篡位，必定四方招討，可惜除了晉王李克用因為‘火燒上源驛’一事與朱全忠結下不解之仇以外，其他如歧王李茂貞、西蜀王建、幽州劉仁恭等都沒有明確的抗梁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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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道：“那你淮南吳地又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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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知誥把頭垂得更低，道：“自吳王楊行密死後，其子楊渥奢淫無道，所以……”那女子接下去道：“所以你養父徐溫協同張顥采取兵諫，軟禁楊渥，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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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知誥道：“在下以為爹並未做錯，像裴樞、獨孤損、崔遠等自命清高，其實愚忠之人，也隻可以葬生黃河，成為濁流。若想爭天下，有些看似不忠不義的事必須要做，而且吳越鎮海節度使錢鏐亦虎視眈眈於揚州，若有婦人之仁，早晚落個國破家亡的下場。”最後一句，矛頭直指向那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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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卻不生氣，柔聲道：“徐公子是爭天下的人才，隻是我要告戒徐公子，淮南不必要卷入黃河流域的大戰場，隻需養精蓄銳，與錢鏐一決雌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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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知誥道：“嗬，隻怕爹不這樣想哩！而且男兒誌在四方，在下豈能為了姑娘一句話而放棄自己的宏圖偉業！錢鏐固然要滅，但消滅之後，難道能放棄一統天下之念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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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不再說話，轉而吹起婉轉悠長的曲笛來，徐知誥這才抬起頭，看到了那女子側麵幽雅的弧線，後悔自己剛才說的激烈言語，惹得佳人動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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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很快又恢複過來，因為他自問所說的全是由衷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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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了傾許，徐知誥道：“在下前來，是找我師妹的，她於一年前離家出走，至今未歸，如果兩位見到她的話，就說她爹已經原諒她了，正等她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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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白衣男子淡淡道：“眼下她便在汴州城內，你們可以去找她。”楚旻宇喜道：“多謝兩位告知，楚某正要前往汴州。”旋又轉頭問道：“徐兄，可要與我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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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知誥豪爽道：“哈哈，徐某正想把汴州搞個天翻地覆，焉有不去之理？”旋又恭敬道：“兩位雖然不肯告之姓名，在下還是要拜謝，今後有緣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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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隨同楚旻宇朝汴州方向趕去，須臾，兩人已不見蹤影，足見兩人武功造詣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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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聲飄渺，既有山澗清泉的靜謐，又有穀中黃鸝的婉轉，如霧如紗，如鳴如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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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劈裏啪啦劈裏啪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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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一場熊熊烈火吞噬著整個湖心小島，星月失色，澄碧的湖麵上火光跳動，頗為壯觀。柳愚迎著舒爽的湖風，搖上了岸，卻見一男一女立在湖岸，女的依舊吹著曲笛，當即跳船登岸，道：“小姐的笛聲婉轉動聽，想是深諳樂器管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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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停止吹笛，垂下玉手，淡淡道：“男兒不該迷於絲竹之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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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愚道：“要是以前，柳某必定和姑娘徹夜相談樂色，可是現在啊……柳某隻想著建功立業之事，其他的，改放則放，否則不僅對不起自己，也對不起這身得來的武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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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又道：“多謝姑娘的笛聲，若非如此，柳愚也不會安然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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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距離緩緩靠近，那一男一女的容貌漸漸清晰，柳愚突然“啊”的一聲叫出，失聲道：“師……父！”那白衣男子臉上露出和藹可親的笑容，道：“愚兒，多少年沒見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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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愚欣喜萬分，激動道：“恰好九年！”那白衣男子微笑道：“師父還未告訴你我的真實姓名，師父姓玄，名蒼傲，你未入江湖，是以未聽說過師父的名號，說來令堂和我是莫逆之交，今後改口稱師父為世伯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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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愚此時欣喜若狂，連連叫了幾聲“世伯”，幾欲樂極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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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蒼傲已近甲子，可看上去隻有三十餘歲模樣，明璨的雙眸似乎可以洞察天下每一個角落，給人信服和敬畏，無怪乎可以名列六大宗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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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愚道：“世伯這些年來可好？”玄蒼傲道：“不好的隻會是你，哪能輪到我啊。”柳愚露出淒苦的神情，歎息道：“物是人非，如今爹也去了，娘也去了，隻剩下小侄煢煢孑立，這三年來也就渾渾噩噩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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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又轉向那蒙著藕色麵紗的女子，問道：“哈，可是霜袖妹妹？還認識柳哥哥麼？”那女子淡淡道：“我可不記得有這麼一個人。”柳愚臉上泛出苦澀，道：“那姑娘可是世伯的徒弟？”那女子道：“我才不跟他學藝。”柳愚一臉尷尬道：“那區區就不猜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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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蒼傲笑道：“賢侄過來，世伯有幾句話跟你說。”柳愚立即跟著玄蒼傲走去，那女子則立著不動，任由兩人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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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愚道：“世伯可有什麼事情吩咐？”玄蒼傲淡淡一笑，道：“把手拿過來。”柳愚聞言依做，道：“世伯要做什麼？”卻見玄蒼傲把自己的手掌貼緊柳愚掌心，嘴角露出絲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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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愚隻覺一股精純無比的真氣從掌心而入，走完奇經八脈，會聚到氣海，便在柳愚覺得舒暢萬分之時，原先那一寒一熱真氣如脫韁野馬在氣海一分為二，在丹田亂竄，不多時，柳愚額上冷汗如豆，顯是痛苦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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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蒼傲道：“夫自古通天者，生之本，本於陰陽。天地之間，六合之內，其氣九州、九竅、五藏、十二節，皆通乎天氣。每人體內均有陰陽二氣，你體內寒陰真氣乃我十年前輸於你身，起到保命抵疾之效，而至陽真氣乃是另一人所傳，可惜那人身受重傷，無法盡傳真氣，所以你隻得兩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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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愚咬牙道：“兩成便如此了得，那宗前輩生前必是絕頂高手。”玄蒼傲道：“若猜得不錯，傳你功力的便是‘炎陽掌’宗青野。”柳愚點頭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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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蒼傲淡淡道：“陰陽者，天地之道也，萬物之綱紀，變化之父母，生殺之本始，神明之府也，治病必求於本。故積陽為天，積陰為地。陰靜陽躁，陽生陰長，陽殺陰藏。陽化氣，陰成形。寒極生熱，熱板生寒。寒氣生濁，熱氣生清，清氣在下，則生飧泄，濁氣在上，則生腹脹。你體內陰陽二氣本來極難馴服，不想卻被你利用這兩股相生相克之氣打通任督二脈，可說是天意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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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純的真氣源源不斷輸入丹田，那兩股陰陽之氣逐漸融合，柳愚有種苦盡甘來之感，說不出的受用，卻在此時，玄蒼傲撤手回功，道：“世伯以前教過你的劍法可還記得。”柳愚閉上雙眼，沉思了片刻，道：“世伯教的劍法簡單易懂，都還記得，隻不過長久不練，早已生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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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蒼傲道：“好，你記著便可以，那套劍法招式雖易，開竅卻難，玄某自詡為天縱奇才，亦在而立之年才悟出其中奧妙，現在我教你導氣練氣之法，世伯相信你終有一天會領悟到劍之真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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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愚苦笑道：“怕讓世伯錯愛了。”玄蒼傲道：“玄某從沒看錯過人，小侄豈能例外？無上劍道，皆在乎於一個‘悟’字，如若按劍譜所練，必定無法超越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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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愚道：“盡信書不如無書，小侄理會得。”玄蒼傲悅然道：“若你肯精研武學，必定有非凡成就。”柳愚淡淡道：“學武所為何事？報國平天下而已。”玄蒼傲道：“好一句報國平天下，若是別人說出來，世伯隻作耳邊之風，可是由你說出來，卻大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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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蒼傲遂把導氣練氣之法相授，旋又囑咐道：“見到那女子了麼，她的脾氣雖然有些古怪，可是卻不會害你，小侄可以放心跟著她，多知曉些江湖事，世伯不想留在這俗世太久，得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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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愚剛想挽留玄蒼傲，可他尚未說出半字，玄蒼傲便以電掣之速，隱沒在樹林之中了，端的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來去如風，天地任我傲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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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愚見那女子冷冰冰的，所以也沒多說話，反倒是那女子說了聲“跟我走吧”，於是柳愚躡在她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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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的身法越來越快，宛如乳燕翔空，在密林中穿梭，晃眼工夫就行了三裏，柳愚初時根本追不上她，不想跑著跑著，雙腿愈發有勁，而且灼燙如火，是以到了後來兩人一直保持在三丈左右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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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距離若再長些，以柳愚之目力，於暗夜之中必定會被甩下，而那女子亦沒有走曲折迂回的路線，隻一個勁向北掠去，雖偶爾成“之”字形穿翔，柳愚倒也能咬牙死死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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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是柳愚覺得自己一點也不累，雖然身體滾燙得似要裂開，可是每一次縱躍之後就覺得自己的氣脈悠長了些許，這有點兒像滾雪球，越是翻滾，雪球就越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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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影以箭矢般的速度朝後方馳去，兩人的速度愈來愈快，不多時竟到了舞龍鎮，柳愚這才知道，原來那女子是去汴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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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等等。”柳愚終於說話了。“沒用的東西！”那女子冷嘲一句，頭也不回，飛速進了舞龍鎮。柳愚此時叫哭連天，非是因為他累得虛脫，而是他想去找月理朵那女人算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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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是否去汴州？”柳愚一說話，兩人距離登時拉長了一丈。“是。”那女子說話爽朗，不多說一個無用之字。柳愚心中暗道：“這也好，反正自己要找那花祈忠算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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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兩人再沒說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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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剛拂曉之時，兩人來到了汴州城下，可是城門禁閉，想是還未到時辰。那女子停住了腳步，柳愚亦不敢超越她，隻走到了她的身邊，道：“柳愚怕進不了這汴州城了。”那女子道：“誰說要入汴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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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愚大感失望，問道：“那是去哪？”那女子淡淡道：“潞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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潞州乃朱全忠對付晉王李克用的重要軍事基地，日下卻為李嗣昭攻克，反過來威脅大梁，試問朱全忠怎會不竭盡全力反攻潞州，奪回進攻的主動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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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愚一介草民，自然無從知曉眼下局勢，可是也從玉淩冰那兒得知潞州被克，幽州亦發生著鏖戰，而那女子卻要去當今天下最危險的地方，確實令人費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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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忽然問道：“今天是什麼日子？”柳愚一愣，旋又回答道：“二月初二，正是龍王抬頭之日，過了今日，雨水會逐漸多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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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道：“兩個月後，我們會抵達潞州。”柳愚道：“為何要兩月之多？”那女子道：“在這兩個月中，你必須尋覓一個幽靜之地，學會《流劍十三》，而且，還要等一句天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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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愚咽下口津，茫然道：“天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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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抬起頭，仰望著蒼穹，肅然道：“唐天祐元年元月初四，柳宅門前銅獅背上出現了四行字，可還記得是哪四行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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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愚心中怔然，顫聲道：“唐天祐元年……元月初四……”柳愚怎會忘了這個恥辱悲痛的日子，那一天之後，他漂泊他鄉，那一天之後，父母相繼遠去，那一天之後，他從一個富貴公子淪落為一個三餐不繼的落魄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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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隕東溟唐祚亡……熒惑淩日鑄無妄……歲星犯月已巳年……天十四載石進皇……”柳愚顫悠著兩片薄薄嘴唇，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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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道：“能夠說說是什麼意思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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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愚緊咬著下唇，沉聲道：“鐵隕東溟唐祚亡……大概是說……是說天降鐵隕於東海之日，便是唐室覆亡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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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愚皺眉停頓了片刻，那女子鼓勵他說下去，柳愚續道：“熒惑淩日鑄無妄……熒惑者，古典上亦稱作火星，日者，炎也，火星淩日……三火齊現，無妄之災出……可能當熒惑淩日時，有一場熊熊烈火，有若三昧真火，熔化萬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