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東風道:“嚴密搜查,一個都不能放過。”
已經聽不到軍樂的樂曲,想來歡迎的儀式已經結束。羅卿卿放棄了張望,蔫蔫地回到座位上,覺得渾身的氣力都被抽出去了似的。即使努力張望,可是被關在車廂裏,連專列火車都看不到,更別說瞿東風的人影。
猝不及防,一滴眼淚竟在這時候掉下來。打在她手背上,讓她自己都嚇了一跳。
“你還好嗎?”對麵的男子關切地問了一句。
她急忙強迫自己笑了一下,眨了眨眼:“沙子迷眼睛了。”
對麵的男子哈哈一笑:“平京的風沙真大,連火車裏也有沙子啊。”
她也忍不住笑起來,意識到自己掩飾的愚蠢。
歡迎儀式結束後,其它的火車緩緩駛進車站,唯獨這輛列車遲遲停在原地。人們開始焦躁起來。卻看到不知從哪裏冒出很多荷槍實彈的士兵,迅速把守住每一個車門。
列車員傳達軍隊的命令,說讓大家排成長隊,一個、一個在車門口被搜身檢查。檢查通過才能下車。
聽說是軍隊的命令,大家自然隻能老老實實排隊,誠惶誠恐地聽候發落。
“恐怕有麻煩了。”對麵的男子站起來,挨在羅卿卿身邊低聲道。
“什麼意思?”
“為了救你我亮了槍。想是被人懷疑上了。”
“你到底是什麼人?”
男子頓了一下,道:“羅總司令授意我保護小姐安全。”
“爸爸!”羅卿卿忍不住驚愕出聲。
男子“噓”了一聲,示意她安靜,接著說道:“如果被抓,你就如實交待是總司令的千金,他們自然不敢把你怎麼樣。我看你性格挺倔的,要是死硬著不說實話,恐怕會被用刑。”
一時羅卿卿心裏五味俱全,實在沒想到自以為精密周全的出走計劃,其實全在爸爸眼底:“爸爸……爸爸他怎麼會知道?”
“總司令是什麼樣的人物。如果連你個小女子的計量都識不破,還能統帥三軍?”
羅卿卿沒再說什麼,忍不住長長的歎了口氣。爸爸既然知道她隻身北上,想來也知道她此行的目的是來探望已經臥病在床的媽媽。爸爸是有意放她來的……
看來,爸爸還是想著媽媽的,可是又有什麼橫在他們中間,讓他們老死不肯再見?
心緒雜亂間,走到車門口,果不其然,有人使了個眼色,兩人被迅速扣留下來。
之後,兩人被分別押上兩輛軍用吉普車。
“別忘了我跟你說的話。”男子臨上車時還不忘提醒了一句。
羅卿卿心裏不由一暖,高聲問:“你叫什麼名字。”
“章礫。”
檀香山山麓上的雙溪別館裏,慶功家宴的堂會正唱得熱鬧。名噪京城的四大名伶彙聚一堂,一開場的“四將起霸”,震驚全場。
瞿家二姨太侯玉翠朝四遭環顧了一遍,對坐在身邊的三姨太崔泠笑道:“你看看那些閨女兒,一個個打扮得都跟公主似的。恐怕都是為咱們家二少爺來的吧。”
沒等崔泠開口,侯玉翠的大媳婦馮雪芝先笑起來:“別人我不知道,反正我們的懿表妹是衝著她東風哥哥來的。”
程佳懿立刻紅了臉:“大少奶奶你就會拿我開玩笑。”
“嘿。別說開玩笑,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叫你二少奶奶了呢。”馮雪芝對著崔泠笑道,“對吧,小媽。”
崔泠嘴角微微撇向一邊,回應了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馮雪芝自幼生長西北,性格幹脆直率,所以並沒有深究崔泠表情裏的意思,朝瞿東風一招手,道:“二弟啊,還不請佳懿去跳支舞。”
程佳懿的臉更紅了。忸怩著推搡著馮雪芝。
瞿東風應聲走過來,把程佳懿帶去西大廳的舞池。崔泠看著兩個人雙雙走向舞池,臉色更加不好看。這時,瞿正樸的副官走過來,說總司令有事請她去偏廳一趟。
崔泠離開座位後,侯玉翠朝她的背影瞥了個白眼,對馮雪芝道:“雪芝,以後你說話留個心眼兒,別老把佳懿跟東風扯到一塊兒。你沒看出來有人不愛聽嘛。”
“哎。我看佳懿跟二少爺挺般配的。怎麼,小媽不喜歡?”
“這還不明白。你表舅是坐鎮西北的陳總司令,佳懿隻是買賣人家的閨女。你小媽跟我較了這二十多年的勁兒,她能甘心我的媳婦是大家閨秀,她的兒子隻娶個小家碧玉嗎?”
馮雪芝如夢初醒,點了點頭,又問道:“那要是東風真心喜歡佳懿怎麼辦?”
侯玉翠冷“哼”了一聲:“喜歡是一回事兒,結婚又是一回事兒。咱們家裏的兒女,娶誰嫁誰,那全是老爺心裏的一盤棋,哪由得自己做主。”
崔泠從偏廳裏出來,派人把瞿東風從舞池裏招呼出來。
“你爸爸剛才對我說,軍統局報告說抓到個金陵來的女孩子,自稱是羅臣剛的女兒。”
“卿卿?”
崔泠點了點頭。
看到瞿東風急匆匆向外走,馮雪芝追過來:“二弟,什麼急事,非走不可?你可是慶功宴的主角兒啊。”
瞿東風並沒有停步,回頭應了聲:“公事兒。”
程佳懿忽然小跑上來,追到門口,從珍珠手袋裏掏出一張票券:“過幾天麗華劇院有場我們學校話劇團的演出,我演個小角色。如果東風哥有時間,請來看看。”
瞿東風把票卷塞進口袋,點頭略微笑了下。隨即轉身離開。雙溪別館的漢白玉門階被牛皮軍靴踩踏出一串急促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