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樓不是樓梯,而是一個加固四麵鋼製的電梯,這個電梯麵對麵兩個門可以打開,護工按了4樓的按鈕。
到二樓的時候停了一下,進來一個帶著圍裙護袖的中年女人,她對一個瘦的護工說:“新來的?”
但另一個胖護工卻捏著嗓子先回答:“是的。”
我這時已經收斂了情緒,微垂著頭。時不時忍不住地抽噫,身子顫抖兩下。到了4樓,除中年女人,都出了電梯,出電梯有兩扇房門,胖護工從口袋裏掏出鑰匙,打開了其中一扇。我們進入到一個長廊內,兩邊都是房門,左手盡頭是一扇鐵門。
護工把我撂在鐵門外,先把我父親領去辦起了手續,我這時候已是極其平靜。
我默默地直視著這扇鐵門。
不等半刻鍾,胖護工就過來掏鑰匙開門,當我很自然地踏入這扇鐵門時,竟控製不住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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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護工帶著一頂白帽,胡子拉碴,麵色黝黑,他說話有股北方人的腔調,是那種捏著鼻子說話的聲音,有點尖。
“你在裏麵先等著……”他說,齜出一排上門牙,似笑非笑。
我沒理他,因為麵前就是個矮小的老頭,他盯著我打量,同時而來的是眾多視線。就像母親去世時,我備受矚目,但這種目光是我極其厭惡的。
屋子裏現在所能見的格局是這樣的,進鐵門左手邊是大廳,裏麵有十來人,或坐或站。往前是走廊,兩邊有房間。
我就近左拐,掃視著這些人。他們沒有上前搭話,打量了我一段時間又開始自顧自地做事了。大廳陽台朝南,大廳中東西兩側是皮沙發與桌子。左邊有一個近一米五的吧台,右邊有一台懸空的電視和一扇打開的大門,大門以外連接的是一段陽光房。
我還沒來得急打量陽光房的樣子,護工就把門鎖上了。我收回目光,打量大廳裏的人,我竟然在左手邊的沙發上看到一個看書的女孩。我也喜歡看書,所以上前搭話了。
“你好,我是新來的……你在看什麼呀?”我開口以後就心裏發虛。
女孩顴骨比較寬,但不胖,帶著一副眼鏡,她說:“教科書,醫學的。”她用手指推了推眼鏡,把書的封麵翻給我看。我實在是看不懂書名,所以也沒記下,但是我看到書裏除了密密麻麻的印刷字還有人的頭部解剖圖。我想大概是她為了搞清楚自己的病,才看這類書的吧?
我當時的想法很可笑,後來我知道,她叫徐妍,是一位醫生。那時的我一點都不知道,自己極為正常的行為舉止,已經埋下了鍋根。
我也不知道再有什麼話題能和她繼續下去,這時鐵門被開開合合,大廳裏來了許多人,他們都拿著或是鐵或是塑料的飯盒,開始在大廳的吧台前排隊。我看了看手表,快下午五點了。
隊尾等待的大媽和我搭訕起來,問我是不是新來的,我點頭稱是。她又說:“我看你沒問題啊?”我竟無言以對。
等到五點時,吧台裏麵的一扇門看了,這扇門原來連通著電梯間,推著飯車進來的是上電梯時看到的中年婦女。她喊了聲:“來飯了,來飯了!”
然後開始麻利得配飯,我不知道有沒有自己的份,就走到走道裏轉悠。直到配飯接近尾聲,我爸被護工領進來,沒收了我的手機,給我了一大袋生活用品,還有一疊飯票。
我沒和他多交流,跟著護工認了自己的床位、櫃子,領了鑰匙,放置好東西。他就匆匆地走了。我來到大堂,因為病人的飯菜都是提前預定的,所以我這兩天隻能吃盒飯。置換了飯票,我拎著盒飯到走廊上的一張桌子上吃。
沒劃兩口飯,這時前麵大堂裏吵了起來!一個男人把飯碗往地上狠狠一砸,用帶有安徽口音的普通話罵道:“我CNM逼!TMD飯裏有玻璃!你們TMD怎麼做飯的?”他衝到吧台前作勢要打配飯的婦女,這時護工開鎖衝進來攔住了他,大聲問:“怎麼了?怎麼了?別激動!”
然後護士也進來了,看到男子被三個護工扣到了地上,還在奮力掙紮!他漲紅了臉,齜牙咧嘴地罵著髒話!護士反身出門,很快推了一輛小的醫用車進來,瞪眼大聲說道:“胡平!你是不是綁起來打針,才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