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6章 草尖上的漫步(5)(3 / 3)

洗衣婦

清早河岸上,隨著烏鶇“啊……呱呱”地報時天亮,麻雀們嘰嘰喳喳地一群一群出巢,緊跟著像鳥一樣喧鬧的便是洗衣婦們。她們二三一簇,四五一堆,花花點點的衣服,露出大大小小的白胳膊白腿,蹲在平整的麻石上,搓刷、談笑。圓圓的朝陽小姑娘似的,一不小心把整盒的胭脂撒進河裏,漾得一溜通紅。綠油油的絲草在水中漂遊。小魚兒在你腳邊快活地做著爭搶肥皂泡的遊戲。縷縷的河風蘸著水的清涼柔柔地梳洗你的毛發。一個個相識熟悉的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語,一唱一和,加上棒槌助興,這一切都使得河邊的洗衣遣情怡性、輕鬆有趣。

這邊,三個五六十歲的婦女,成三角狀搭唱著。隻見一個六十來歲、蹚到淺水中浣洗的婦女,坐在自帶的搓板凳上,雙腳泡在清水裏,頗為感慨地說:“我幾個崽沒一個孝順。老大說話衝,一句話就能把你頂上牆;老二不理不睬;老三懦弱,任由老婆捏。”謝頂的跟著水聲應道:“螺螄就是那一垛子肉。唉!沒辦法,隻生了一個崽。好壞憑他良心。”另一個稍顯年輕的把衣服鋪在石上剛刷了兩下停住:“生崽隻是名聲好。我看現在幾多生囡的日子過得挺不錯……”朝陽染在她們灰白的短發上,泛著絲絲殷紅。

上麵,五六個三十歲左右的婦女蹲成一彎月形。中間一個黃T恤、綰著高髻的女子最為搶眼,不時地用手比劃著,聲音時高時低。而旁邊的白短袖停住搗衣,不知說了句什麼,迸發出一陣哈哈大笑。笑聲中,一個紅衣長發埋頭洗衣的終於按捺不住,丟下衣服澆水潑向白短袖……不知不覺,熱辣辣的太陽已照在粼粼的河麵上。

七點多鍾,洗衣婦們大多已陸續離開。一個戴舊草帽的七十多歲老嫗,步履緩慢地挑了一擔破舊的塑料布、麻布袋、蛇皮袋等來到河邊。她把這樣一擔寶貝放下,不慌不忙地坐在岸邊一塊大岩石上,細嚼慢咽地享受起包子。刻滿縱橫交錯皺紋的一張臉,就像她那墊在床底用了好幾年的麻布袋,沾滿歲月的塵灰。唯有那頂發黑的草帽上繡的幾隻蝴蝶,依然亮麗如生!

老人意猶未盡地用完她的早餐,慢條斯理地蹲下刷洗。洗完一件,站起到河灘草地上晾一件,不厭其煩地重複著。汪汪的河水,連綿不斷地緩緩流淌。老人手腕上那隻磨得鋥亮的銀鐲子,正細細訴說著她一段段苦樂悲歡的往事。

漁者

在河灘上來回溜達,天慢慢暗下來。間隔不過一千米的新老橋上,一排排路燈次第亮起,倒映在水中形成一道道光柱,風起時,隨波蕩漾,宛如彩帶起舞。黑漆漆的河水在眼前幽幽而過。四周空曠無人。清風如茶,明月如姝,夜蟲撫琴吟唱。我正陶醉其中,突然“嘩啦”一聲,一人撐著條漁船從身邊悠然劃過,給這如畫的風景增添一份如詩的靈動。

聽人說,其實漁民很苦,夜夜在水上漂。天熱時好些,天冷時風如刀割。他們一晚要漂流一二十裏,天亮時回來趕早市。整夜在河麵上和星星一起點燈的就是他們。

寶水河岸,除了這些以打魚為生的,還有一些用遊網捕魚補貼家用的。他們一般在頭天夜裏或淩晨兩點來放網,天亮時起網。一回幾斤,賣了換油鹽。白天另尋活計。也有一兩個閑暇的,清早扛一隻特製的木盆下水,像念佛打坐的和尚盤腳坐入其中,一邊手劃一邊放網。我常見他打赤膊、穿短褲,到水中劈裏啪啦地擊掌趕魚鑽網。約摸半小時收網一次,半晌午能收獲三四斤。回家後熏成小魚幹賣。

當然,漁者中最快樂的,莫過於小孩了。我曾見一個十來歲的小男孩,提一根小竹竿,在清淺湍急處遊釣。他用魚鉤安上蚯蚓後,就放下漂兒,跟著水流走。走幾步心急地提起漁竿看一下。走了一大段,沒魚上鉤,又拿起竿兒小跑到上遊,急而不躁地放下鉤,依然如故地順著水流,走幾步提一下。循環往複,樂此不疲。我望著小男孩怪樣的釣魚,忍不住笑了出來。我問他這樣釣上過魚沒有?小男孩挺得意地說:前天釣過一條。

我還見過一個六七歲的聰明小男孩,大清早舞著塑料菜罩,歡天喜地地跟著洗衣的奶奶來到河邊。小男孩翻轉菜罩,口子向上,底部壓幾枚鵝卵石,倒上帶來的米飯,央求奶奶用薄膜紮好口,自己用小木棒朝中間戳一小洞。他將罩子小心地沉入水中,隨即跑到岸邊,單等魚兒鑽進洞裏覓食。不一會,就看見幾條小魚鑽進去,小孩迫不及待地躥下河,可待他端起菜罩時,魚兒全從洞口逃跑了!小孩不服氣,又試仍不成功。如此三番五次。小男孩終於按捺不住,氣得蹦蹦跳,撅起嘴惱怒地嘟噥著,不斷地丟石子砸河。奶奶過來勸慰,他竟一味地埋怨起奶奶來。我看了心裏直樂:魚在水裏可比你精靈哩!

漁者中最具閑情逸致的,是清晨、傍晚站在橋上垂釣的。他們大多是退休人員,釣魚純粹是休閑愛好。本來大暑天站在熙熙攘攘的橋上乘涼、看景,就是種極愜意的享受,何況還有釣上魚後眾人的好奇圍觀、嘖嘖稱讚,這給他們寂寞的退休生活平添了無窮的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