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中有逮蒼蠅專釣鰷魚的。魚兒小,可每回數量都可觀。他的心跟著漂兒動,拖著一根長長的線猶如撥動一根快樂的心弦,鉤上活蹦亂跳的小魚兒就是最甜美的音符。也有專用魚鰍、蛾、蟬等作餌釣大魚的。運氣好時,半天能釣上五六條,大的有四五斤。運氣不好時,連魚腥味都聞不到。他們釣的大多是愛吃螺螄的石鯇魚,也有該死的鯰魚上鉤。家鄉人把鯰魚稱為“黃師公”,說鯰魚好上鉤,一見誘餌就咬住不放。
在路燈明亮的老橋上,我目睹過最有風度的釣魚者。五杆漁竿架在橋欄一排放下,垂釣者仰臥在折疊的躺椅上,雙手悠閑地枕在腦後,白T恤,灰白褲,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他釣魚不用看漂,隻需躺著靜觀竿梢。據說,他同時拉起過兩條大魚呢!
我倆
流火的盛夏,炙熱漫長,就是黃昏散步也餘熱難當。幸有寶水河清涼相伴,又有愛人牽手相隨。
融入河灘,我們仿佛回到了無忌的童年。采野花,揀獨特的卵石……最有玩頭的是挑瓦片打水漂。我怎麼打,怎麼學,頂多也就是兩三個,愛人卻越打越起勁。有一回,一不留神,瓦片在河麵上魚打挺似的,一溜煙“嗒嗒嗒嗒……”跳走二十多步,愛人驚喜得好一陣子忘乎所以。
凝視著清亮的河水在淺灘上歡淌,我不由自主地蹲下,用手澆潑河水,欣賞著水光相映珠飛玉落。一次,無意攪動了水下的細沙,沒想到驟然間,成群結隊的小魚便追隨而來。我感到很新奇,不時地攪戲。原來吸引小魚的,是細沙中的微生物。
赤著腳挽起褲管,下河感受著活水流沙的愜意。偶爾,發現淺灘上零散地躺著許多螺螄,少人拾揀。想著它的美味,我們常喜滋滋地摸采。
剛下水,僅憑眼亮即可信手揀得。手腳一動,水模糊了,隻能憑感覺摸索。在石塊上一摸就滑落的,肯定是螺螄。在沙地裏,就拿不準了。往往你以為是螺螄的,拿起一看還是卵石;有時以為是卵石的,撈起一瞧居然是螺螄!螺螄像人一樣有紮堆的習性,多的地方,一手下去就有三五隻。螺螄在手中呆久了,就不安分起來,打開厴門,伸出寬寬的蹠,柔柔地爬,撓得我掌心絲絲癢。愛人則越摸越上癮,褲腳濕了一大截,全然不覺,袋子裏有了兩三斤,仍不歇手,非要到天色昏暗,無法下手才作罷。
最開心的,莫過於把螺螄們帶回家。養上兩天,剪去尾部洗淨。備好辣椒、生薑、八角、桂皮、大蒜、黃酒等佐料,愛人喜歡加上四川酸菜魚醃菜,旺炒細燜半小鍋帶殼的田螺。味道異常鮮美,一點不亞於廚師手藝。一家人圍坐,啤酒涼粥,毫無顧忌地吮吸螺肉,直吃得雙唇辣麻,一桌子狼藉不堪。
在河灘上玩多了,我們也會奇思異想。看到岸邊有一個空礦泉水瓶,我靈機一動,掏出紙和筆,蘸著河風欣然寫下一句祝福的話語。愛人見我寫,忙揀來一個如玉的卵石,一同放進空瓶蓋緊,任其隨波而漂。我們默默地望著這個盛載美好的瓶子遠去。
更多的時候,我們隻是沿著河灘漫無目的地走,靜靜地看,靜靜地聽。疲乏了,挑一塊近水的草地坐下,露出小腿平貼在清涼的白沙上。愛人好動,常摸過身邊的鵝卵石把玩一陣後,順手丟進河裏,聽“咚”的一聲響,看浪花飛濺。我則和跳過腳邊,伏在水裏一動不動的蟾蜍暗比著誰先沉不住氣……就這樣,夜色塗黑了我們的雙眼。起身回首的刹那,恰巧水中亮起一排街燈。月色徐徐地升起,一陣陣怡人的河風習習吹來,絲絲沁人心脾。愛人觸景生情,哼起了小調。我沐浴這清爽如草的風,情不自禁地在愛人臉上嘬了一下,愛人順勢將我抱起,樂嗬嗬地旋轉起來。
回家的路上,我手中晃著一支狗尾巴草,愛人不知何時也順手捏了一支搗鼓著。走在明亮的大街上,我牽著愛人的手,感觸道:“每天,我們看到的都不一樣呢。”
愛人侃然相應:“事物都是時時變化的。有變動才有均衡。”
乍暖還寒的旅行
正月最後一天,天氣驟然悶熱,氣溫從十三度升至二十五度。我坐一輛普通老客車,顛簸於正在修建的撫八線黃泥沙石路上,行程二百三十公裏,前往有著“文獻名宗”“衣冠望族”之譽、號稱“廬陵文化第一村”的古村——吉安渼陂。
車內有人不停抽煙,車外泥灰侵撲,再加上客滿擁擠人氣汙濁,一路搖搖擺擺,使人暈暈昏昏、胸悶欲嘔。有女士耐不住燠熱,顧不得羞赧,在座位上明敞暗遮地褪去內毛褲。我有幸坐在窗口,密切注視著前方,如近距離內無車經過、灰少,便立馬開窗透氣,有車奔來,立即手忙腳亂關上。售票員也和我們配合,不停地提示。可我力薄,每回關窗扣上,就極難開啟,有幾次我都請鄰座幫忙。坐在我前排靠窗的是位四十五六歲的男人,隻隱約看出他個高麵闊。不知從哪回起,他聽知後自然接替了我關窗開窗,煙熏焦黃大而有力的雙手左右開弓,一人兼管兩麵,每次都恰到好處,使我再不必操心。這是一條省級公路,來往車輛紛繁不絕。大多時候他剛側身開好窗,對麵就駛來了一輛大貨車,他又不厭轉身關上。行程七個多小時,我不知這個男人關開了多少次。我坐享其成地看著他雙手在我麵前來回忙碌,湧起一股別樣的感動。窗外燦爛熱烈的油菜花,氣韻鋪天蓋地,似春風把人快速包裹。有男人無私嗬護春花爛漫的旅途,倍感舒坦的我禁不住抽枝拔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