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太和殿,檀香環繞。
朱琰端坐在龍椅上,望著底下吵成一團的群臣,君臨天下的滿足感油然而生,臉上不禁帶出笑容來。扶在椅把上的手指輕輕敲擊了幾下,猛然感覺不對,眼角瞟去,果然殿中第一排左首第一個人正訝異地望著自已,眼光中盡是不滿,此人正是特進中極殿大學士、加太傅、首輔王奉。
“這老家夥!總有一天要趕你回老家!”朱琰心中恨恨地道。不過現在對這老臣還無可奈何,此人三朝老臣,清廉自謹,先皇讚他“仁孝寬和,內治肅雍,國之純臣”,門人眾多,出過不少名臣良將,此次又是從龍的首要功臣,正在倚重之時,隻能隱忍。
“萬歲,罪臣徐天保,辜負皇恩,敗師衄將,此次三萬人馬全軍盡墨,以至北虜遊騎至於易州,震動京師。且為敵擒獲之際,不思捐軀報效,反降仇寇,將士哭聲咽塞九天,冤魂遊蕩地府,臣請將罪臣徐天保滿門抄斬,以正法典!”右首跨出一人,正是大理寺少卿李烈。
“萬歲,臣不附此議!”兵部右侍郎王恩乾急忙跨出列道:“自徐天保敗報以來,軍中尚末有敗亡將士奏報,所言徐天保降敵者,易州守將耳,易州去野狐峽三百餘裏,且敵斥候遊騎四出,封鎖消息,至易州城下招降之徐天保者,距城尚遠,事有可疑,未能確信。臣請將徐天保家屬先發下監,查明真相後處置不遲!臣以為,事所急者,不在徐天保,而是朝廷選良將,速出易州,以遏胡勢!”
“臣有話說!”給事中魚奉義舉笏跪倒在地,“臣要彈劾王恩乾!王恩乾與徐天保同為曆城鄉裏,結黨自固,縱放子弟,橫行不法,魚肉鄉民,曆城謂之二虎!值此敗軍辱國之際,尚且黨同援手,包庇推諉,易州守臣眾目都見徐賊親來城下招降,何謂事有可疑!分明是虛言妄語,以欺朝議!臣請將此人禠奪官爵,下部曹推科!”
王恩乾雙目盡赤,免冠頓首道:“臣與徐天保,同為鄉裏不假,但臣謹守本分,雖無寸功,亦封門絕遊,何來結黨之說!為徐天保說詞者,為社稷耳,至於橫行鄉裏不法事,臣自請下法司,究明本裏!”
朱琰心裏暗暗高興,這徐天保本就為福王朱璨黨羽,為自已所忌,此次如果不是王奉力薦,兵部也讚同的話,根本就不會給他外出領兵的機會,就這王恩乾,也盡在耳邊聒噪,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幹,邀剛直之名,陷朕於不義,大是可惡。這等臣子,如果不拿出君王的威嚴來壓服,震懾群臣,朕這天子還做得有何味。隻是王奉會怎麼說呢?畢竟徐天保也是王奉門生。想到此處,朱琰眼角掃了一眼王奉,隻見王奉嘴唇嚅了幾下,終究什麼也沒有說。
想畢,朱琰威嚴的聲音飄蕩在大殿之內:“李卿與魚卿言之有理,徐天保敗軍投敵,事跡明顯,罪不可赦,為固將士必戰之心,洗冤魂之痛苦,著將徐天保裭奪身兼本職,名字列入逆臣錄,夷三族,傳首九門,以正朝綱。”
底下群臣一片嘩然,本朝自烈宗以來,極少罪大臣家屬,更何況夷其三族,群臣紛紛跪倒反對,右列的次輔言承文嘴角露出一絲冷笑來。朱琰望著下麵不顧自已顏麵反駁的臣下,臉色慢慢漲紅,又慢慢轉青,“朕自承大寶以來,宵衣旰食,如履薄冰,唯恐隳了祖宗威靈,罪臣徐天保,枉費民脂民膏,毀師叛國,罪惡通天,何惜之有!”朱琰霍地站起身來咆哮道:“汝等如此,欺朕年幼乎?”
皇帝話已說到如此,底下群臣偃旗熄鼓,再說下去,就不是徐天保敗師投敵的問題,而是逼迫君王,欺淩幼主的大罪了。一些老成的大臣不禁心中大搖其頭,但也無可奈何了。
“至於王卿所說選派良將,穩定邊疆事,就請各位卿家舉薦。”朱琰雖然不罪王恩乾,但對其被劾,也無一言語及之,意味深長,朝中清流不禁感到一股寒意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