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小心扭了腳腳!”老仆景安慈愛地盯著地上那個舉著“四喜人”滿地亂跑的小人兒。
景文謹赴京後,即授雲易總督,掛征虜將軍印,選京師三營及衛所兵五萬,繞易州過宣府,出燕泉路,與寧城互為犄角,斷敵糧道,與回師北兵對壘,連破其營寨十一,斬首二千,然北兵馬多彪悍,官兵不如也,最終給北兵潰圍而走,複雲州後駐節城中,整飭士馬,為徐圖計。
軍務倥傯,無暇照顧夫人和幼兒,歉疚之餘,隻得招了當初辭官時回了定州老家的老仆人景安,南來照顧母子二人。
春來冬去,時光荏苒,已經到了景泰五年。
“安爺爺,可不可以帶我見爹爹,我要和爹爹一樣,騎大馬!”景寧奔到景安身旁,牽著他的衣襟,仰著頭,眼中滿是期待。
“唔,怎麼不可以呢!”景安愛憐地揪了揪小人兒頭上紮著的小丫角,一把抱將起來,放在肩膀上:“不過,大馬很高哦,我們的小寧寧要多吃飯,個子長得高高的,身子長得壯壯的,然後騎上爹爹給的大馬,做大將軍。駕!”景安作了一個催馬揚鞭的動作,逗得景寧咯咯笑起來。
“安爺爺,村裏的李哥哥說,男子漢誰尿的遠,誰就長得高,我還和他老比賽,我可比他拉的遠多了!”景寧自豪地說。
“這壞小子!”景安笑罵了一句。
“哎呀呀,我的小祖宗喲!”景安連忙將景安放到地上,原來景寧說到拉尿比賽,下意識地憋了股尿,箭射而出。景安抖著滿頭尿水,狼狽不堪。
景夫人從堂內出來,看見這主仆兩人樣,撲哧一笑,對景安道:“你看,寧兒被你老給寵壞了吧?小小年紀就這麼促狹。”俏臉隨後板起來:“寧兒,怎麼這麼沒有禮數,為娘是怎麼教你的?伸出手掌來!”
都說嚴父慈母,隻是景文謹不在身旁,景夫人又怕景寧學了那紈絝習氣,隻得充起了嚴母的角色。
景寧可憐巴巴的伸出小手,眼見景夫人的手掌就要落下來,連忙道:“娘,寧兒可不可以多背兩篇詩經免打呢?”
“可以,但娘晚間考查,如果不熟,加倍責打!”寧夫人還是虎著臉,但嘴角卻漏出笑意來:“那還不進去讀書呢?”
景寧蹦蹦跳跳地進去了,房內很快就響起了“呦呦鹿鳴,食野之蘋”的稚嫩童音。
“寧兒都五歲了,還不認識他爹。夫君見到這麼聰明可愛的孩子,可不知有該多高興了!他這麼多年孤身在軍中,身旁連個照顧的人也沒有,該怎麼是好啊!”景夫人幽幽地道。
“夫人莫憂,老爺前二個月不是來了家信,又打了勝仗麼!等老爺趕跑蠻子,回朝封侯拜相,夫人一家就要團聚了。”景安道。
“但願如此呀,我也不希望他能當多大的官兒,月盈則虧,水滿則溢,古來多是如此,象那韓信、霍光、嶽飛,又有什麼好下場了。近日來,我右眼總是跳,老有一股不祥之感,象要出什麼事。”景夫人憂心忡忡地道。
“夫人多心了,老爺功勳卓著,朝廷正倚為柱石,夫人隻是太牽掛老爺的緣故。”
說話間,忽聽院門一聲大響,卻是兩個公差打扮的人,一胖一瘦,閃入進來,景夫人急忙入內閃避。
“兩位上差有何公幹?”景安伸出雙手攔住道。
“景文謹是你什麼人?”那瘦差人張春打量著景安道。
“正是老漢主人。”
“你家那位死鬼老爺犯了事,沒說的,跟老爺們縣衙走一遭吧!”那胖差人趙五惡狠狠地道。
“啊——”景安滿臉不敢相信道:“上差是不是弄錯了?”
“什麼弄錯了!錦衣衛兩位大人正在縣衙坐索景死鬼家屬兩個正犯。老爺們辦了這麼多年案,是妖是魔,一瞅便見,會弄錯嗎?!”趙五道。
“呯”地房內一聲響,“娘——”景寧的哭聲傳來。景安連忙搶進房來,景夫人已經暈絕在地。
“我們娘倆苦苦等了他五年……他就這樣去了,連句話都沒給我們帶……我還活著有何滋味……”景夫人悠悠醒來,泣不成聲。
“事已如此,夫人請節哀吧,公子年紀還小,你哭壞了身子,誰來撫育他呢?我想老爺在天之靈也是不希望夫人這樣的。”景安也是老淚縱橫。“再說,老爺這麼不明不白的去了,肯定是為朝中的奸人所害,夫人還得為老爺伸冤報仇哩……”景寧卻小手給景夫人捶著背,小大人一樣道:“娘,莫哭,莫哭,寧兒一定好好地聽話,再也不惹娘生氣了。”
寧夫人反身抱緊景寧哭道:“我可憐的兒啊……”
“哭,哭,哭!再不出來,老子們可要放火了!”外麵趙五威脅道,張春卻是拔出刀守住後門,雖然都是老弱,不怕他們逃了,還是小心駛得萬年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