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2 / 3)

“為了達到消滅奉軍,統一中國的目的,時下應當改變武力進攻的戰略。換句話說:我們要善於利用這位少帥和日本有殺父之仇的矛盾,采用謀略的手段,把這幾十萬奉軍拉到我們這麵來。一俟中央政權得以鞏固,我們再采取其他的手段,逐次分化、消滅之。”

“這位少帥是阿鬥嗎?”蔣介石嚴厲地問,“果如斯,像楊宇霆這些親日派的顧命大臣,借機取而代之又怎麼辦?”

“還是采用你常說的那八個字嘛:因勢利導,為我所用。”張群分析了奉軍中高級將領的矛盾以後,又慷慨陳詞,“我認為當務之急,必須認清全局性的大事,不使這位少帥脫離我們的軌道自行其是。”

“這都是秀才之見!”蔣介石似覺得說重了,旋又淡然一笑,“嶽軍兄,我看當務之急的大事是,這位少帥會不會步其父親的後塵,變成日本人炸彈下的犧牲品!”

“這……”

“這件事在沒有結論之前,其他均是空談。”

是啊!少帥張學良的生死,直接地關係著中國時局的發展,自然也影響著蔣介石消滅奉軍、統一中國的戰略的實施。為此,張群的談興迅然消逝,再次看到了蔣介石有著超於自己的才能。他為了挽回自己智囊形象的光彩,以守為攻地問:“總司令!你看這位少帥是死還是活呢?”

蔣介石不知該如何回答,在長時間的沉吟之中,他突然想到了宋美齡要他洗禮入教的事情,他淡淡地笑了笑,十分巧妙地答說:“這隻有去問上帝了!”

六月十七日,冀東平原天低雲暗,不時傳來幾聲隆隆的沉雷。啊!就要變天了。

突然,由西邊駛來一列火車,它猶如一條桀驁不馴的巨龍仰天怒吼,穿過一望無際的青紗帳,向著東方急馳而去。這就是奉係“鎮威軍第三、四方麵聯合軍團”軍團長——少帥張學良的專列。

張學良字漢卿,別號毅庵,乳名小六子。生於一九○一年舊曆四月十七日。他的遠祖姓李,世居河北大城,後遷山東。清道光年間始徙遼寧省海城縣。其曾祖過繼於舅父張氏,始改姓張。父親張作霖,奉係軍閥的領袖。因早年參加胡子為盜,時人背後稱之為胡帥。他為張作霖原配夫人趙氏所生,隨母在鄉間度過幼年。母親謝世以後,由盧氏照管。早年在家讀私塾,後於沈陽研讀古典文學和英文。隨著新知識的日趨豐富,先擬學醫,後以醫用藥品皆來自海外,又立誌擬出國學習製藥,以應國家之需要。但父命難駁,遂於一九一七年入講武堂學習陸軍,由此開始了戎馬生涯。

今天的張學良,一掃往昔那倜儻、瀟灑的英雄氣概,活像是一位未老先衰的大兵,身著灰色的士兵軍服,默默地佇立在車窗前,望著車外呼嘯逝去的莊稼,陷入了極度悲苦的回憶中……他想起了六月三日的淩晨,他坐在父親的汽車上,“浴著新綠街道微透森芒的月光,從過去住了兩年的大元帥府正門出來,經過窗子,依依不舍地回望南海樹叢的張作霖的眼睛,竟閃著光亮”。

“在水泄不通的警戒中,張作霖一行出現於月台。夜深,警衛隊的刀槍發出熠熠閃光,荒涼的軍樂,挽歌般地響起,張作霖的左手緊抓著佩劍,行舉手禮與送行者告別。”

張學良透過昏暗的燈光,看見父親的表情顯得非常悲痛。是啊!“一直希望統一中國的他,今日竟不得不以敗軍之將離開北京,誰目睹此情此景,又怎能毫無感慨?……”張學良為了撫慰父親的悲苦之心,朝著行將離去的父親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旋即小聲地、有些微微抖顫地說:“祝父親一路順風,平安出關。”

張作霖明白兒子這句送別話語的寓意,日本駐華大使芳澤不就曾威脅地說過“您此次出關回奉天,我們就不保護您的安全”的話嗎?他強忍著各種複雜的情感,淒楚地說:“小六子,不要擔心我這個臭皮囊。為父唯有一事不安,明天就是六月四日,我不能在京為你過生日了。”

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啊!這位“揮金如土之餘,可也不惜殺人如麻”的胡帥在敗走麥城的時候,依然還沒有忘記六月四日是自己兒子的生日。張學良聽後心顫了,手抖了,他含著淚花,悲涼地說:“今年的生日不過了,您走後,我即刻趕往前線,安排軍隊的撤退事宜。”

翌日,張學良乘車趕到邯鄲北臨洺關車站督師,獲悉父親於晨時五時三十分在皇姑屯遇難,但死活不詳。由於晉軍商震部躍進到保定西北的滿城,準備進犯第三、四方麵軍軍團部,情況緊急,不能返奉奔喪。為穩定軍心,他於悲哀中仿其父的口吻草擬了一份《告前方將士書》:“餘不幸歸途遇險,臂部受傷,經醫治療,想不久當可痊愈。希望我前方將士袍澤同人,務依照餘佳日息爭通電,努力和平,促成統一,事事以國家人民為重,幸勿以餘個人為念。”

張學良在回京城的路上,想起了動身赴前線的時候,看見黑龍江督軍吳俊升之子吳泰勳在公館裏扶乩問事,他很感興趣地湊上前去,詢問父親的行止。豈知,乩語上批出來四個字:“大帥歸矣。”那時,他奚落吳泰勳:“這乩太靈了,誰不知道大帥已經回去了。”但皇姑屯的爆炸聲猶如炸雷轟頂,張學良覺得冥冥之中有一種魔力在捉弄著他們父子,他的神誌有些陷入混亂,他於茫茫然中感到虛脫而無力。他暗自說:“六月四日,是我二十八年前降生的日子,為何這樣的巧,今天又是我父親的死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