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吭聲卻坐在顧桂福對麵的楊大楞拿起放在桌子上的煙簸箕悶頭卷起煙卷,一根又一根擺放的整整齊齊,而坐在楊大楞對麵的顧桂福從楊大楞進院開始隻是掃了一眼卻在沒吭聲。
直到煙簸箕裏的旱煙沫子全部變成煙卷,把煙簸箕放下的楊大楞抬起眼簾看向顧桂福,定定落在身上的目光好像帶著一股炙熱讓顧桂福暗暗歎了一口氣。
睜開眼簾看向楊大楞,眼底的責備眼中的不讚同讓楊大楞暗暗打了個突突,楊大楞很清楚,別看老顧頭平日裏掛著村長的名頭很少管事,可所有人都明白,老顧頭之所以沒有卸任,就是為了一路扶持著五頂山新班子,可以說在五頂山這塊地界,顧桂福的威望要比楊大楞乃至所有的幹部重的多。
“顧叔。”
諾諾張口的楊大楞讓顧桂福再次歎口氣,該斷不斷該狠不狠,緩緩起身,背著手的顧桂福慢慢往院外走去,一步一個腳印的緩慢讓楊大楞楞了一下,隨即抬起腳步跟上不緊不慢往前走的顧桂福。
“顧叔?”
楊大楞疑惑的呼聲顧桂福不是沒有聽到,楊大楞眼底的遲疑顧桂福也不是看不見而是顧桂福心底的失望,本以為楊大楞能夠看明白,可直到現在,顧桂福才發現,整個五頂山真正響鼓不用重錘敲不是別人,正是年僅十歲的楊燕。
隻要想到這裏,顧桂福的心底就有種深深的憂慮,五頂山是什麼地方?那是用七十二具烈士遺體保留下的烈士村,在這片土地上,五頂山人曾經用鮮血侵染了土地,也是在這片土地上,五頂山人用血肉之軀擋住了鬼子的侵害。
顧桂福不管是不是和平,顧桂福隻知道,沒有了剛性沒有了狠辣的五頂山人將失去從老一輩身上繼承的血性。
一步步的沿著山路走到後山,站在五頂山寂靜的後山,看著眼前密密麻麻的墓碑,久久沉默的顧桂福在楊大楞的注視中緩緩開口。
“大楞,我以為這些年,你明白什麼叫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那蔣春梅走的時候可以說帶著恨走的,而燕子哪,是看著她奶是怎麼沒的,不管倆人是否還有著血緣牽絆,從蔣春梅走出五頂山那一刻開始,蔣春梅就不在是五頂山的人,而這一點,從燕子拒絕去你家住的時候,我以為你就已經很清楚了,可讓我沒有想到的是十歲的燕子都看清楚了你卻沒有,在你心裏,是不是認為,為了一個孩子不要去招惹不該招惹的人,不能為了燕子搭上五頂山的人不能斷了五頂山的路?你維護五頂山的心意沒錯,可你是否明白不該低頭的時候絕對不能低頭,而這次,僅僅是燕子的事嗎?不管二勇是死是活,蔣春梅在還是五頂山媳婦的時候給咱烈士帶了綠帽子,就憑這她蔣春梅想過好日子就是做夢,燕子為啥去婚禮現場,一是為了討個公道,二是為了維護咱五頂山這張老臉。”
眼底的怒氣隨著一聲高過一聲的責備越攀越高,啪啪拍著老臉的顧桂福那一聲聲刺耳的把掌聲好像響亮的耳光扇在了楊大楞的臉上,看著滿山的烈士墓碑,楊大楞瞬間打了個激靈,冷汗也順著額頭鬢角流淌下來。
緩下急促的呼吸,深深吸了一口氣的顧桂福指著滿山的烈士墓碑,滿臉肅然的看著楊大楞,“兵、血肉之軀者,衛、捍衛尊嚴者、士、堅強後盾者,五頂山,一直以來都是三者並存,二勇不管是生是死,都是兵,而楊燕不管是大是小,卻是捍衛尊嚴者,身為書記,你是否成為一個合格的堅強後盾?”
沉重的語氣好像扒光了楊大楞身上所有的衣服,赤果果的暴曬在烈日下,明晃晃的太陽下,冷汗一陣陣往外冒的楊大楞臉色蒼白。
動著雙唇看著經曆著風吹日曬的灰白卻一個字都無法吐出,堅強後盾者,是嗎?他是堅強後盾者嗎?顫抖著眼皮,楊大楞無言以對。
“大楞,你好好想想吧,我老頭子歲數大了,五頂山終究要靠你們這群年輕人來支撐。”
說完,顧桂福決然的大步離開,沿著山路背對著滿山的烈士墓碑,顧桂福心底有著說不出的悲戚,五頂山五頂山除了七十二具烈士墓碑除了曾經的榮耀還剩下什麼?
深一腳淺一腳離開後山的顧桂福沒有回家,而是去了楊大楞家,從向陽川回到五頂山,這是顧桂福第二次看到楊燕,昨天,血跡斑斑的楊燕回到五頂山時,僅僅一眼,對於顧桂福而言,那種震撼是無法用語言形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