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空剛剛發白，收拾一新的楊大楞帶著楊燕離開了五頂山，站在村口，看著背著行囊，拉著楊燕漸漸消失的背影，陳香芬隱藏在平靜下的擔憂直到這一刻才展露出來。
“娘，我爹帶我妹子幹啥去了？”
扶著陳香芬的手臂，皺起眉頭的楊立剛眼底有著深深的擔憂，搖搖頭，沒有吭聲的陳香芬轉身拖著沉重的雙腿往家走去。
晨霧中，一言不發的楊燕跟著楊大楞一路走到縣裏，早晨六點四十，緊趕慢趕，趕上第一班客車的楊大楞拉著楊燕坐上了開往市裏的小客車。
滿是汽油味的小客車上人雖不多，但牲口卻不少，被楊大楞放在窗戶邊的楊燕看了眼身前身後放在籮筐裏的嘰嘰喳喳，抿了下雙唇。
“燕兒，把餅子吃了，吃完睡會。”
從背包裏拿出陳香芬一大早烙好的發麵大餅遞給楊燕，低頭從口袋裏又拿出一個的楊大楞低頭大口咬著，就著混合著汽油、汗餿和牲口的臭味，楊燕解決了一天中的第一頓飯。
吃過早飯又喝了點涼白開的楊燕靠在了窗戶上，微微閉上雙眼悄悄吐出一口氣，從始至終沒有問過楊大楞去哪裏的楊燕其實心底隱約中有點感覺，但沒有真正到地方，楊燕不敢多嘴，就怕那一絲的不確定讓楊大楞改變注意。
坐汽車倒火車，四天後，風塵仆仆的楊大楞帶著楊燕趕到了西南邊陲，當雙腳真真正正的踏在這個充滿異域風情的土地上時，說不清為什麼，楊燕的喉嚨有堵塞。
“叔。”
站在楊大楞身邊，看著老舊的邊陲小鎮，楊燕的手指冰冷。低頭看著始終平靜的楊燕，時隔七年，再次站在這片土地的楊大楞壓在心底的悲傷好像找到了出口一樣，悄悄的在楊大楞還沒有察覺的時候緩緩溢出。
“走吧。”
愣愣的站了半響，勉強打起精神的楊大楞拉著楊燕沿著記憶中的小路邊走邊問，這一走，就是一個多小時，當真的站在記憶中那個飄揚著五星紅旗的老舊營區前，四夜三天沒休息好的楊大楞瞪大滿是紅血絲的雙眼繃緊了五官。
站在楊大楞身邊，看著眼前這個用白底黑字書寫著，邊防十五團的墨綠，楊燕平靜的外表終於被打破，一直忐忑的心也在這一刻咣當一下落地了。
“同誌，你好，這裏是軍事重地，禁止參觀。”
就在倆人愣愣的各自發呆時，站在門崗執勤的士官來到倆人麵前，敬禮之後，硬邦邦的低沉從口中吐出。
眨了眨滿是血絲的雙眼，楊大楞有些緊張的在身上擦了擦汗津津的雙手，從身上的挎包拿出一個老舊的電報遞給前來的士官。“同誌，俺們不是參觀的，俺找人，您給看看，這人還在嗎？”
沙啞中還帶著隱隱的顫抖，楊大楞把手中那封老舊的電報遞給了對麵全副武裝的士官，看了眼楊大楞，低頭看著遞到眼底的電報，眼底閃過一絲詫異的士官接過。
僅僅一眼，熟悉而陌生的名字讓士官渾身震了一下，蹭的一下抬起頭看向楊大楞，“您、您是楊勇的烈士遺屬？”
突然拔高的聲音讓楊大楞心底一顫，隨即苦笑的抹了把臉，低頭看向站在身側的楊燕，“俺不是，這孩子是。”
順著楊大楞的目光看去，瘦小的楊燕出現在士官的眼前，白色小碎花的上衣，藍色的布褲子，腳上還穿了一雙灰突突的黑色布鞋。
緩緩蹲下身，直視著這個明顯瘦小了許多的孩子，擠出笑容的士官僵硬的五官有著楊燕看不懂的激動和悲傷。
“楊燕。”
緩慢而清晰的名字從眼前這個有著一張平凡五官的士官口中吐出，騰的一下瞪大雙眼的楊燕眼底的驚訝和疑惑讓士官確認，這個孩子，眼前這個明顯瘦小的孩子就是楊二勇的寶貝疙瘩。
深深吸了一口氣，一把抱起楊燕的士官顫抖的手臂環住了渾身僵硬的楊燕。“同誌。”
突然的變故讓楊大楞瞬間變了臉，一把抓住士官硬實的手臂，“同誌、同誌，你幹啥。”
因為驚慌而變了調的聲音讓抱著楊燕的士官知道自己的行為嚇到了這個淳樸的漢子，轉頭單手抱住楊燕看向楊大楞，“大哥，我是高威，楊連長的勤務官，大哥，是楊連長送我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