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情人的眼淚(1 / 3)

窗外,狂風大作,飛沙走石,白晝在瞬間變得比夜晚還黑。

婉婷蜷縮在床上,一動不動地望著窗外那灰蒙蒙的天。濃重烏黑的雲團翻滾著,叫囂著從天邊湧來,重重地堆在了窗口。槐樹的梢頭被狂風肆虐著來去,那脆弱的枝椏似乎隨時都有斷裂的可能。終於,那劈裏啪啦的雨點,仿佛火山爆發後撲天而來的石子,時而沉悶時而斷裂的敲打著玻璃窗。緊接著,一道白色的閃電從天邊遽然劃過。

婉婷屏住呼吸,下意識地用手捂住耳朵,全身的神經被緊張地攢在了一起。果然,一聲爆裂的雷聲由遠及近在窗口轟然炸開,直穿她的耳膜,震得窗玻璃一陣瑟縮劇烈的抖動。她的心跟著顫抖了起來,迅速拉起被子緊緊地蒙住頭,被子裏漆黑一片,眼前的世界是昏暗的,被子外麵那一聲聲的雷鳴仍然不間斷地響起,每響一聲,都揪起她全身的汗毛,肌底深處的那份恐懼。她的身子開始控製不住地顫栗起來,

和十多年前的那個下午一樣,天空是一樣的烏雲,一樣的風沙大作,一樣的閃電雷鳴。從學校的班車下來,撐著那把花傘,頂著撲天而來的雨水,婉婷拚命地跑向小區的大門。狂風掀翻了她那把花傘,卷著她小小的身子,雷聲似乎緊跟在她的身後。她不勝惶恐地向前跑著,衝進小區的大門,拐過大門前的那條甬道,直跑向小區深處那幢陳舊寒傖的老樓。

終於,她跑進了樓道,在她跑進樓道口的那個瞬間,一個響雷緊跟其後,在她身後迅速炸開。她驀然回頭,白著臉,心有餘悸地望著那烏雲密布的天空。來不及多想,她收好傘,逃一樣地跑上樓,一邊向上跑,一邊拾掇她那把被風肆虐後的傘。雨傘有一個支架斷了,垂頭喪氣地耷拉著腦袋,早上出門的時候媽媽還叮囑她:“婉婷,你這把傘不能用了,記得給自己買把好的。”媽媽說這話的時候是憂心忡忡的,憂慮後麵是一種複雜難言的眼神。

記憶中媽媽似乎很少笑過,似乎永遠都是那種愁眉千結的表情。好在她的憂鬱沒有遺傳給自己,在婉婷的世界裏,她還沒來得及知道愁的滋味。

四樓轉眼就到了,室外的雷聲變得越來越密集,她的情緒鬆弛了。她用膝蓋的地方頂了頂房門,手裏仍在擺弄那把傘,然後,她的聽覺就下意識地捕捉著室內那輕巧熟悉的腳步聲。雷聲有可能吞沒了那恬靜的聲響,裏麵沉寂無息。她眨眨眼,隨即加重了膝蓋的力量,沉悶的碰門聲在雷聲的間隙中回響,門依然巋立未動。

她努起嘴,挑了挑眉毛,轉過身後的書包,從書房的夾層中掏出鑰匙,打開了防盜門。客廳內靜悄悄的,沉悶潮濕的氣息充斥在房間的角落。“媽媽。”婉婷輕輕喊了一聲,隨手關上門,換了拖鞋,眼睛向廚房裏張望。平日這個時候廚房裏會充滿了濃鬱的菜香,現在,廚房裏卻沒有人,安靜的出奇。

這是一個大概隻有四十幾平方米的一室一廳的房子,幾乎是一目了然的。爸爸媽媽竟然都沒有在家,這太奇怪了。窗外的雷聲突然在窗口叫囂了起來,將那剛剛隱走的恐懼又拉了回來。婉婷開始害怕了,她倉惶奔進房間,跑到床上,想尋找一個可以隱藏的角落。驚慌失措中她沒有忽略床頭櫃上的那張紙,她不經意地瞄了一眼,那紙上靈動娟秀的小字一看就是媽媽的,她的眉毛挑了一下,沒有想太多,就本能地伸手抓過了那張紙,

婉婷:

當你看到這張紙的時候,媽媽已經走了,原諒媽媽用這種方式離開,無論如何,不管任何時候,你都是媽媽最愛的女兒,好好照顧爸爸。

愛你的媽媽

什麼意思?這是什麼意思?走了?媽媽怎麼會走呢?婉婷呆了,傻了,不能思想了,在她那小小的世界裏一下子沒了主意,隨之而來的就是那種透心涼的恐懼和悲傷。

那個風雨交加的晚上,父親也沒有回來。事後,婉婷才知道,父親在她之前就看到了那張紙,他出去找媽媽去了。去哪找的?她不知道,結果是她的媽媽消失了,從那以後就再也沒有回來。而那天晚上,雷聲似乎特別多,雨也下得特別大,仿佛雷聲和暴雨約好了要把天空和雲層撕裂似的。整晚,婉婷就蜷縮在床上,用被子蒙著頭,直到天明,直到黎明的曙光把那一層烏雲衝散。

終於,那雷聲漸行漸遠,隱沒到天邊了。透過被子的縫隙,有幾絲灰蒙蒙的光線擠了進來。她喘了口氣,慢慢將頭從那被子裏鑽出,然後,她長舒了一口氣。窗外,那槐樹的梢頭不動了,天邊逐漸在放晴,剛剛還是風沙大作,轉眼間就風平浪靜了。她掙紮著從被子裏出來,這才發現,床褥已經濕透,她臉上的淚水還在流,從十幾年前的那個雷雨天開始,她從此就怕了雷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