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無眠之夜,嶼槐早早地坐在辦公室裏,臉上寫滿了失眠的痕跡。他皺著眉頭,臉色抑鬱而暗沉,眼底是一簇深深的痛楚和憂慮。坐在那兒,他悶聲不響地抽著煙。大頭手裏拿著筆錄從裏間的辦公室出來。婉婷失蹤了,幾乎隊裏的人都跟著嶼槐一齊不分白天黑夜,加班加點了。“這是魏亞芳提供的資料。”他把資料遞給嶼槐,意味深長地看了看他的臉色。
“我勸你還是先回去睡會兒,找人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不要人還沒找到,你先病倒了。”嶼槐沒說話,伸手接過筆錄,無意識地翻起來。大頭在旁邊說:“根據魏亞芳提供的幾個劉鴻飛有可能去的地方,在本市的我都分別派了人過去。外地的,我們已經找當地的派出所,請求幫助協查一下。哈爾濱老家他還有個老媽,天津那邊有個姑媽,湖南有個表妹。”他用手勢打斷了大頭的話。“他不會去任何一家親戚那裏,不用浪費時間。”他抽了一口煙,吐出了一串煙圈,煙霧熏著了他的眼睛,他眯起眼,眼裏一片潮紅,
“他銀行的戶頭已經被凍結,除了從金塔國取出的現金,他沒從賬戶裏拿過一分錢,如果不是他用著別人的戶頭,他的錢一定花不了多久。逃亡在外,錢就一定要精打細算。親戚家他不會住,酒店太顯眼,小的旅館又品流複雜。所以,當務之急,他很有可能是藏在什麼隱晦的地方,如果是出租屋豈不是又省錢又不被人注意。”“柳書言的尋人啟事,各大電視台每天不斷地被放來放去,嚇得他們很有可能不敢出來了。”大頭說。
“到也沒關係,他總要吃飯,總有需要,所以,他就避免不了要露麵。”他暗鬱地望著桌上的電話,“劉鴻飛是個相當謹慎小心的人,他一定不會讓自己的行蹤出現紕漏,所以,目前隻能寄希望於有人看見能夠認出他們。”
小楊從外麵匆匆進來,“嶼槐,有個女孩在門外等你。”他為之一振,臉色驀然就變了。小楊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表情奇怪地補充了一句,“是你的前任柳青青。”他的表情重又暗下去,皺起眉頭,他倦怠地從椅子上起身,無精打采地向門外走。
有好久沒有看見嶼槐了,他的樣子幾乎把青青嚇了一跳。皺巴巴的衣服,亂蓬蓬的頭發,狼藉的胡茬,臉色暗淡、憔悴而倦怠,滿臉似乎都罩著煙霧,眼底是兩簇陰沉的暗鬱的苦楚的不耐的火苗,似乎隨時都有可能被點燃。瞪著她,他翻了翻眼皮,無情無緒地問:“找我什麼事?”青青看著他,迷惘了良久,這個是她剛認識的莫嶼槐麼?那個青春、健康、陽光的莫嶼槐什麼變成了這個邋遢的懈怠的愁眉苦臉的人了。“你找我什麼事?”嶼槐又問了一遍,聽得出,他的語氣已經有點不耐煩了。
青青怔了怔,表情猶豫了一下,終於,下定了決心,她衝著他遲疑地吞吞吐吐地說:“嶼槐,我想我看見婉婷了。”嶼槐驚跳了一下,眼珠子幾乎從眼眶裏瞪了出來,臉色一變,他迷迷愣愣地瞪著她,“什麼意思?什麼你想你看見婉婷了?”她扭扭不安起來,他一下子攥住了她的手腕,那突然而來的勁道嵌進了她的肌肉裏。她疼得一咧嘴。“輕點。”
嶼槐絲毫沒有放鬆手裏的勁道,他的眼珠子死死地盯著她,驚撼扭動了他的五官,他幾乎想喜極而泣了。他激動地狂亂地驚懼地迭聲問:“你在哪裏看見的?什麼時候?她是不是和劉鴻飛在一起?怎麼你沒有把她帶回來?”“昨天中午,我看見她的,我想,”青青舔了舔嘴唇,嶼槐的神情讓她不知所措了。“她並不想回來,她和那個男人一起走了。”
嶼槐呆了一呆。“她不想回來?她和誰?和劉鴻飛一起走了?她沒有被控製?沒有被綁著?沒有被限製自由?”“是,她行動是自由的,至少我看見她的時候是自由的。她不讓我告訴你,告訴爸媽,所以,”
“所以,”嶼槐突然大喊大叫起來,眼淚衝出了眼眶,他的眉毛,眼睛都被怒火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打擊點燃了。“所以,你直到現在才說,你知道你浪費了多好的時間,你知道,十幾個小時,他們就會走的遠遠的麼?”他重又使勁握住她的胳膊,他鐵青著臉,眼底是翻卷的血紅色。憤怒扭曲了他的五官,他咬著牙,“你在什麼地方看到她的?”“黑牛莊的後山。”
黑牛莊,天知道北遠還有這麼一個鬼地方,到處狼藉一片,幾個又大又深的坑,一座高高聳立的未完工的樓,殘石,破磚,荒草,落葉,隨處可見的垃圾堆,如果不是遠山上還偶有幾顆楓樹,偶有幾片那紅的耀眼的葉子,滿目之下,幾乎是淒涼而衰敗的。
跟著青青,嶼槐找到了那個房間。幾乎就在進到房間裏的那個瞬間,嶼槐幾乎驚呆了,滿地的垃圾,方便麵的盒子,一次性的筷子,包裝紙袋,塑料袋子,那份肮髒和混亂幾乎是觸目驚心的。
跟著進來的大頭小楊幾個人開始四處尋找可疑的線索。整個房間,一目了然,除了滿地的垃圾,幾乎沒有什麼額外的東西。走到裏間的屋子,用廢舊木板搭成的床,那烏黑發黃的被褥堆在床上,一張破桌子,兩把破椅子,一個紙盒箱子臨時充當床頭櫃的功能。這就是婉婷生活了二十幾天的地方。環視四壁,嶼槐的腳步突然遲滯起來,床邊的那個紙盒箱子,上麵橫七豎堆著的那些粗細不等的針管全部攥住了他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