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默不作聲地看了他一眼,體察地起身出去了。片刻的功夫,善解人意地從外麵拿了一包煙,進來辦公室遞給他,他抬頭默契地看了她一眼,自不必言謝。月亮識趣地出去了。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嶼槐白著臉一口一口地抽著煙。
午後,小楊把派出所的資料都拿齊了,嶼槐重點地察看了三單元的住戶名單和資料。這棟大廈,一共有十六層,每層有三家住戶,這三家住戶每家都會至少有個房間麵對著這邊。所以,這三戶中每家都不能排除。而每個單元共有48戶住戶,大廈六個單元,這樣算下來就有200多戶住戶在核查的範圍。這麼短時間內,根本就沒有可能挨家挨戶摸清情況。他略一思索,目標直接對準了三單元。即便如此,也有48戶住戶。資料顯示,這48戶中,有42戶可以聯係到住戶本人,房間屬於自用範圍,而剩下的6戶,因為聯係不到戶主,無法確定房間的基本情況。
小楊在旁邊建議:“幹脆請派出所出麵,以查外來人口為理由,對這幾家重點排查。”嶼槐沉吟著,慢慢搖頭,“劉鴻飛警惕性極高,這樣一來容易驚動他,如果再讓他溜走,想要抓他,就會更加難上加那。”站起身,他徑直走到落地窗前,望著前方那棟大廈。忽然間,靈光一閃,他的眼睛亮了一下,忍不住自語了一句:“過了這個晚上,或者明天我們就會有答案。”
夜晚終於不請自到了,嶼槐站在窗口,緊張地抽著煙,他的表情凝重,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前麵。辦公室裏不時有人來回走動,大個不知從哪裏抓了個嫌犯過來,一進辦公室嘴裏就不迭聲地喊著冤,那不停的嘮叨聲成了辦公室的背景。他頗有不耐地轉頭掃了一眼那個嫌犯,三十多歲的年紀,一臉的痞氣,卻嘴裏直呼自己是好人。
該死,他忍不住在心裏罵了一句。隊裏平時的人手就不多,劉鴻飛這個案子占用了組裏多半的人手,這更多地源於自己的原因,但是總不能因為這個案子特殊,其他的案子就集體讓位。所以,隊裏其他的人仍然按部就班地忙著自己職責之內的事情。隻有大頭,小楊,王偉,和月亮被分配給了自己,但這已經難能可貴了。想想,如果這個案子再沒有突破,再被拖個三五個月,不知道會是什麼局麵?
他在心裏籲了口氣,勉強壓住自己心頭的那份狂躁的情緒,集中精神,他抬頭把目光鎖在對麵的那幾家目標。現在,已經沒有回旋的餘地,沒有猶豫的時間了。何況,他的婉婷現在的情況不知道會是怎樣?他心裏掠過一絲絞痛,有根針就狠狠地紮了他的胸口一下。這一個多月以來,他一直回避著這個問題,每觸及到這個問題的邊緣,他就忍不住額汗涔涔,渾身冒著冷汗,現在,他又止不住地開始打冷戰了。
咬緊牙關,他深深地吸了口煙,吐出一圈白色的煙霧,直撲向窗口的玻璃,在那玻璃的表麵四處逃逸。那6戶人家,有2戶是黑漆漆的一片,顯然沒有住人。他把目光定在了另外那4戶人家。整個晚上,他幾乎動也沒動地直杵在那,一直盯著前方,所有的燈都相繼熄滅,進入了夢魘之中。隻有一盞燈,一直那麼孤寂地落寞地亮著,亮著,亮著,從黑夜一直亮到天明。
一個漫長的夜晚過去了,黎明時分,灰蒙蒙的天空啟開了一道裂縫,有道淺紅色的雲彩從那縫隙中跳躍著出來,隨即那裂縫越來越寬,彩霞逐漸蔓延在了整個半邊的天空,染紅了窗玻璃,也染紅了他的眼睛。他的臉色蒼白,有抹紅潤卻籠罩在那蒼白的邊緣。大頭神色疲憊地從外麵進來了,剛剛小楊去換了他的崗。
看見嶼槐正若有所思地站在窗前,那表情,那臉色,那滿臉的胡子,顯然,他又一夜沒睡。他不禁皺起眉,責怪地:“不會告訴我,你站在這一夜,沒有睡覺吧!”嶼槐轉過頭,熄滅了煙蒂,他神情怪異地看著大頭,他努力想對大頭笑一下,但是,他沒有笑出來,隻是無限酸楚激動地從嗓子蹦出了一句:“大頭,3單元904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