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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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無人的曠野,這是一條鸀葉蔥翠的小徑,小徑的那一頭直通向一個園子,那裏長滿了美人蕉。那是一片花的海洋,紅的,黃的,藍的,還有鸀色的,天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鸀色的美人蕉。婉婷興奮極了,吸了口氣,她加快了腳步,不知怎的,前麵的路似乎越來越窄,越來越緊湊,開始有什麼東西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四周是靜悄悄的,越來越靜,靜得陰森,靜得瘮人,靜得可以聽到她自己那急促的心跳聲。她茫然回顧四周,那茫茫的曠野不知什麼時候變成了沙漠,熱量穿透那厚重的沙礫,燒灼著她,撕扯著她,照的她的眼睛無論怎麼睜也睜不開。她的喉嚨幹澀,胸口發緊,全身軟綿綿的,一陣錐心針刺的痛楚從骨子裏穿透過來。

她咬牙,瘋狂地甩著頭,驀然睜開眼,她從夢中悚然而驚,才發覺自己竟出了一身冷汗。這是在做夢,但夢中的那份痛楚卻是真實而清晰的。她呆呆地望著天花板,那盞水晶燈仍然兀自亮著,在白晝的光線下,它那點光澤是楚楚可憐的。她歎了口氣,掙紮著想起身把燈關了,但是,她全身鬆軟,竟然使不出一點力氣。末了,她頹然地倒下重新偎到床頭。

床的另一邊是空空的,劉鴻飛竟然不在。她的眉頭本能地皺了一下,身體裏那抹痛楚開始鋪天蓋地地蔓延過來,骨頭在縫隙處開始簌簌作響了。她咬著牙,開始吸著氣,冷汗從額頭一層層冒了出來,捂著胸口的地方,她開始在喉嚨裏呻吟。胸口,渀佛有隻手,不,無數隻手在撕扯著她的心髒,撕扯著她全身每片肌肉,一點點,一塊塊,一片片的扯著,她的身體痛的蜷縮起來,翻轉起來。

她蒼白著臉,鼻涕眼淚一股腦地往下流。咬緊牙關,從床上掙紮著起來,跌跌撞撞地撲到牆角的角櫃裏,她氣喘籲籲地打開角櫃,從裏麵掏出旅行袋。她手忙腳亂地從裏麵舀出一包白色粉末,然後,她艱難地撲回了床頭。昏天黑地地靠在那兒,她來不及喘息著,就胡亂從桌上找到一塊錫紙。

她顫抖著手將袋子裏的粉末傾倒在錫紙上,因為抖動,有大半部分的粉末被倒到了桌子上,來不及理會太多,她又去找打火機,謝天謝地,打火機就在床頭櫃上。隔著錫紙,她顫抖著手開始打火,打了幾次,終於,把打火機打著了。然後,她湊近錫紙,閉上眼,貪婪急切饑渴地靠近那錫紙上竄起的縷縷煙靄深深地吸了一口。

恍恍惚惚中,似乎聽到門口有敲門聲,她紋絲未動,似乎有門鎖轉動的聲音,她渾然未覺,所有的思想意識全在那片煙裏,那片霧裏,那片虛無的境界裏。然後,似乎有個人影遮住了門口,她下意識地抬眼用眼睛的餘光瞄了一下。是嶼槐,正白著臉雕像一般地直佇在門口,皺著眉頭,愕然驚恐而沉痛地看著她,是幻覺,怎麼會這麼快就有幻覺了?她重新轉回頭,繼續吸著那錫紙上的東西。

眼前的這一幕,是嶼槐寧可去死都不願看到看到的一幕。就在進門的那一瞬間,他腦子裏的那顆炸彈轟然炸開,將他所有的思想意識炸得一片空白。他的眼前一陣發黑,身子幾乎搖搖欲墜,臉色瞬間被抽去了血色。他努力讓自己站住,睜大了眼睛,呆呆地望著他麵前的那個人,眼底充滿了驚悚,錯愕和恐懼。

婉婷蓬頭垢麵,衣衫襤褸的佝僂著身子,靠在那兒,閉著眼睛,貪婪的陶醉的滿足的去吸著那錫紙上的竄起的青煙,她臉上的表情是享受的,愜意的。隻那麼一眼,他險些沒有認出她來,這哪裏是他的那個婉婷?憔悴,消瘦,幹枯,蒼白,而表情遲滯。她伏在那兒,整個身子羸弱無骨的伏在那兒,幾乎就是柳樹上的一片葉子,岩石縫隙裏一株凋零的野草。

他忍著胸口的疼,艱難地向著床頭那邊挪動腳步。每走一步,他的痛楚就加劇一分,每走一步,他的眉頭就攥緊一度。不知怎的,婉婷停下了動作,轉過了頭,那腳步聲驚動了她。她茫然地抬頭看著他,看著他一臉的沉痛,那苦惱的愴然的目光。意識瞬間清晰了,她突然瞪大了眼睛,愕然地張大了嘴,驚恐在她眼裏一點點攢聚,她突然淒厲的尖叫一聲,扔下手裏的東西,翻身滾下了地。扔掉的火機兀自在地上燃著,她直墜下地,手正好摁在打火機上,那滾燙的熱度灼痛了她的手掌,她本能地又尖叫一聲。

嶼槐急忙奔過去,“婉婷。”他促聲喊了一嗓子,伸手要去拉她。“不要過來。”婉婷白著臉,淒然地尖叫了一聲,手部的疼痛遠遠比不上心口的,這一分鍾,她寧願死去,死去,死去。如果知道有這樣的場景會出現,她寧願死去。“不要過來。”她神經質地一疊聲地低呼著,惶恐之中她四顧左右,兩腳向前蹬著,身子本能地向後蹭去。驚懼之下,她像一個受了驚嚇的小動物慌不擇路地想要找一個可以躲避的角落。但是,她的位置正好靠在床邊,她躲無可躲,避無可避,身子瑟縮地團在床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