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采訪人:王敏修,男、47歲、山東省鄒平縣禮參鎮大劉村人,現在北京總後勤部建築設計院工作。文職幹部,技術13級。
采訪地點:總後勤部營房部設計院辦公樓11層王敏修辦公室。
由於是老鄉,當我提出寫寫他時,他說我有什麼可寫的,我說你會開車吧,他說開車會。我說那就行了。我們不但是老鄉,還是酒友。頭幾年的一個星期天,我們一起去房山山裏玩,中午都喝了不少酒,低度酒他至少喝了有一斤,回來的路上,車開到山頂向下走了不多遠,司機停車撒尿,我們倆正迷迷糊糊坐在車上打盹,看車停了,我們倆都掙開了眼睛,他起身下車,我以為他也下車撒尿,沒想到他下車後,又上了前麵的駕駛座,我說不行,大哥,你喝了酒。他說誰說我不行。然後發動著了車,他開車下山,我害怕的坐在車裏大喊,司機在後邊追。他開的還挺快,旁邊就是懸涯峭壁,一失手我們就會粉身碎骨。在跑了好大一段路後,他才笑著停下來。他笑著對我說,你還不相信我的技術。司機上氣不接下氣的追上來,說老王,你想嚇死我。這天我去他辦公室,先是聊了些別的,然後言歸正題,說上了采訪的事。
我是71年11月份高中畢業,那時征兵都是12月份,我原想當年就去當兵,那年林彪出事後,沒有征兵。我們幾個高中生回村後,有的被分去養豬,有的分去積肥,我被分去跟老飼養員喂牛。過了年村裏選送一名高中生去縣拖拉機站學開拖拉機,我們聽說後,都盼著能挑上自己,那樣就能不用參加繁重的體力勞動了,開著拖拉機去給全公社各村耕地,一年兩季,麥收和秋收後,一共要有好幾個月的時間,到哪裏都能吃點好的不說,還會得到許多年輕姑娘投來的傾慕的目光。最後我被幸運的選上,在縣拖拉機站學習的一個月裏,我時常激動的想唱歌。學完後我被分到公社拖拉機站,真的開拖拉機去全公社各村耕了好幾個月的地。72年底我就當兵出來了,我們是在北京豐台總後分部新訓的,訓練完我就被分到了總後營房部管理科公務班,當時我們和司機班住在一排平房裏,由於在家開過拖拉機,看到那麼多小車,看到開小車的老兵都很神氣,我心裏想我能當上一名駕駛員多帶勁。當時每個人填一張登記表,其中有一欄是填自己有何特長,我填的是會開拖拉機。我們班長看我表現好,怕上級把我調去開車了,他把我表上填的特長一欄給劃掉了,當時我還想不通,但隻能安心當一名公務員了。
沒多久,周總理親批的530格拉工程(格爾木到拉薩的輸油管線工程)開工,我隨從勘察設計大隊去了格爾木,當時大隊裏有三台北京吉普車,由於平常和司機們不錯,幫他們擦車、修車等,有時出去辦事的時候就帶著我,甚至沒領導在場的時候就讓我學著開一會,反正荒原上車少人也少,有時在外邊跑半天也碰不上一個人影。有一次跟我們大隊政委下去上唐古拉山看望工作人員,那時政委是正團,也是坐的北京吉普。因下了小雪路上比較滑,當時政委因高山反映坐在車裏睡著了,上一個坡路時,車向一邊側翻了,政委醒來就問,是不是又紮輪胎了。我們說不是,是車翻了。當時的沙石路上老有修車扔下的垃圾紮輪胎,有時一天輪胎能被紮五、六次,一個車最多帶兩個備胎,壞了就停下來補胎,司機隨車都帶有補胎工具,我總是下車來幫忙,補完胎,還得用給自行車打氣的氣筒給輪胎打氣,一個胎要打五、六百下,總是我和司機輪換著打,在高原你不幹活還喘不上氣來,給輪胎打完氣,我和司機就象剛跑完馬拉鬆下來。高原上不用高壓鍋是做不熟飯的。有時跟藏族幹部到當時老百姓家去,好客的主人端上酥油茶讓我們喝,人家藏族幹部端起來就喝下去了,我們喝不了那個味,人家藏民就問怎麼回事,我們的領導就說,他們是漢人。因為紫外線強,我們的臉蛋也是又紅又黑,所以從外觀上看上去真象藏民。
76年11月我被調回北京,回公務班當班長,77年6月調設計院辦公室幹公務員,當年提了幹。當時也有老同誌勸我,把農村定的對象吹了,在城裏找個有正式工作的,省的兩地分居。我沒有聽別人的勸告,79年回家和原先訂的對象結了婚。後來有了兒子,81年農村實行聯產承包責任製,孩子剛兩歲半。夏天我出差回來中途回家,回到家看到兒子又瘦又黑,我鼻子酸酸的,到自己家的地裏一看,人家的地裏是看見莊稼看不見草,我們家的地裏是看見草看不見莊稼。我脫下軍裝就幹,整整幹了一個星期,把三畝地裏的草全除完了。看她帶著孩子沒法幹活,我決定把兒子帶回北京,小孩他舅舅騎車追到車站,不放心的問我,孩子這麼小,你把他帶走到底行不行?我說不行也得行,沒有別的辦法。才開始還挺高興,一上車看她媽媽不上車,就哭著不願意了,火車已徐徐動了起來,孩子在車上哭,他媽在車下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