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聽了都笑起來,喬守才笑得最厲害,笑完說,沒事兒,叫啥都中……喬小珍說,這可不中,三和尚,你今兒個得當著大夥兒的麵,正兒八經把口改過來!你這人愛喝酒,哪天喝多了跟老丈人論哥們兒咋辦?多多說,小姨不對,你剛才還叫姥爺老爺子,叫我爸三和尚,是不是也想要改口費?
田自高拍拍多多的腦袋說,兒子說得對,你剛才叫小姨了,咱待會兒不跟她要改口費,讓她掏壓歲錢。明珍見田凱端起杯,敬喬守才酒,說,田凱,你趁早改了口,爭取個好態度,省了到時候有人挑毛病。喬小珍說,他現在不是喬家的姑爺,還在考察期,沒這資格……田凱說,大姐二姐,兩個姐夫,看到了吧,真正水深火熱中的是我呀!老這樣考驗下去,非把我弄成久經考驗的共產主義戰士不可。喬小珍見陳默一直不說話,問,“四眼”,別老沉默著呀,又在編詩呢?等吃完飯,帶你去溫室裏看看,肯定讓你見景生情,詩興大發。陳默說,割麥子時我已領教過,有這樣一個嘴上不饒人的小姨子,最好是閉著嘴,裝聾作啞,少說為佳。多多說,小姨是不是愛給人起外號?我們學校也有給戴眼鏡的老師叫“四眼”的,老師說這是沒禮貌!
明珍的孩子是個女兒,對多多說,小姨叫你爸爸三和尚,叫我爸爸“四眼”,咱也給她起個外號,你看叫她櫻桃小丸子,還是叫她白雪公主?
田凱說,這兩個都靠點邊兒,她溫室裏的西紅柿叫櫻桃西紅柿,下雪時的表現也像個白雪公主,隻不過還是叫小辣椒或者小刺蝟更貼切!
吃完飯,陳默抱著三弦練起來。縣裏準備申請樂亭大鼓為非物質文化遺產,老藝人大都年事已高,不能演出了。培養新人又來不及,文化館隻能抄近路,讓明珍改唱樂亭大鼓,陳默學彈三弦。陳默剛開始有些情緒,說簡直是趕鴨子上架,亂點鴛鴦譜。還發牢騷說,民間文化的孕育發生,是有它的曆史背景的,聽那慢節奏的唱腔韻調,與當時悠閑的農耕生活十分合拍;現在生活節奏快了,花花世界,鴛鴦蝴蝶,人們文化生活豐富了,它自然而然就會被淘汰。沒看上麵咋說的,搶救非物質文化遺產,啥東西到了搶救的地步,那就是生存著費勁了。但他試著彈了幾天三弦,卻喜歡上了這個鄉土樂器。覺得它音調古樸,悠揚悅耳,比那加了電聲和弦的電子琴、電吉他,聽起來有一種樸拙的韻調,就像他喜歡的鄉土詩,帶有泥土味。文化館定於正月初十舉辦樂亭大鼓比賽,到時候陳默要登台伴奏,便抓緊一切時間練起來。
田自高聽陳默三弦彈得挺對調,問學了多長時間,是不是原來彈過這玩意。陳默說,過來彈過吉他,算是有點基本功。田凱說,吉他六根弦,三弦三根弦,當然是有基礎了。田自高說,我原來彈過棉花,是不是也算有基本功?
明珍在一旁聽了說,大姐夫真幽默,你不是愛唱樂亭大鼓嗎?報名參加比賽吧,到時候讓陳默給你伴奏。玉珍說,他出洋相、耍活寶還中,參加比賽還不讓人笑掉大牙!喬小珍說,小時候村裏來了說書的,彈三弦的都是瞎子,要說書的用一根竹竿牽著上場,到時候二姐是不是也要用一根竹竿牽著二姐夫?田凱說,記得去看說書的時候,家裏大人要囑咐不能叫彈三弦的瞎子,而是稱先生。
田自高笑著說,是叫先生,正式說書前,還要講一個關於先生的故事。說是一個四肢不勤、五穀不分的皇帝,有一天心血來潮去微服私訪。走到一個水坑邊,聽到裏麵蛤蟆叫得挺熱鬧,問是啥東西叫得這麼整齊、賣力?太監說我朝皇上聖明,百業興旺,這是學生們在讀書呢。皇帝聽了高興,要太監帶他到學堂去看看,準備給予獎賞。太監說去探探路,扔幾塊石頭嚇得蛤蟆不敢叫了,從坑邊抓來一隻王八,對皇帝說,學生已放學回家,把先生帶來了。
陳默閉著眼睛,彈一會兒三弦說,這皇帝和太監歇一會兒,繼續往前走,來到了東鳳坨村頭。這時誰家的驢叫起來,皇帝問這又是啥東西叫,這樣好嗓門?太監說,這個我知道,是東鳳坨的田自高練嗓子呢,準備參加縣裏的大鼓比賽。
這個春節,東鳳坨還有幾件事值得一說。第一件是立秋外出打工的弟弟芒種,帶回來一個女朋友。女朋友長得白白淨淨,高高挑挑,人很漂亮。喬興旺兩口子自然高興,隻是見姑娘頭發有些黃,問芒種是不是身體不好,營養不良?芒種說那頭發是故意染成這個色的,讓魏寶蘭的眉頭皺了皺。更讓她皺眉頭的是晚上睡覺時,芒種說和姑娘去家裏那三間新房裏住。魏寶蘭就生氣了,說你嫂子靈靈來村裏弄溫室,住下時一直住在喬小珍家。你頭一回帶個姑娘回來,咋能睡在一塊?讓人知道了要笑掉大牙,要指著脖頸子說咱壞了門風、村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