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虎頭蛇尾(3 / 3)

“怎麼打算?雲南是惟一的希望,沐家人不肯發兵,別的人縱然有心,也不敢輕舉妄動的。” 

“那就隻有認了?” 

“不認又待如何?燕王勢淩天下,可不是靠幾個人就能推翻得了?” 

“這倒不然,忠誌之士,求諸於朝不得,還可以求諸於野,湖海之間,還有不少忠於皇帝的人,你我隻要有心,可以聯絡五湖四海的豪傑,事情仍有可為。” 

梅玉目光一亮道:“我大哥如此得人望嗎?” 

姚秀姑笑道:“說建皇帝得人望,那是安慰自己的話,江湖人不會真心地擁護哪一個皇帝,他們隻是不安分,對幹一次驚天動地的大事感興趣而已,現在有這個機會,足夠吸引一批人出 

來幹一場的。” 

梅玉默然,姚秀姑道:“兄弟別瞧不起江湖人,真要能幹起來,江湖人的力量還是很強大的,太祖皇帝也是靠著江湖人的力量,起自草莽的,不過,最重要的一點,還是要說得建皇帝點頭,由他出來領頭,一呼才夠號召的,勤王之師有人響應,造反 

的事,敢幹的人就不多了。” 

梅玉懂得她的意思,沉思片刻後才道:“等我們回去跟大哥 

談談再說吧!” 

鏢隊在前麵走,司太極那一夥人卻陰魂不散地盯在後麵,一 

直跟到大理交了鏢,鏢隊開始回頭時,梅玉才籲了口氣道:“那 

批討厭蟲總算可以擺脫了。” 

姚秀姑卻凝重地道:“兄弟!你想得太容易了,他們是不到 

黃河心不死的,你看這不是又來了嗎?” 

果然司太極又率了一批人,對麵迎了上來,梅玉一肚火, 

趕上前道:“你們又想幹什麼?” 

司太極陰笑道:“小侯別生氣,在下隻是有幾點疑問,想要 

請教一下?” 

梅玉沒好氣地道:“我告訴你我此刻已經是鏢客了,跟官方 

沒有任何牽扯了,你為什麼還要糾纏不清?” 

“小侯,你別生氣,你這個江湖客跟別人不同,在沐王府, 

你還得到了沐王爺的特別接見。” 

“我是去吊唁老王爺,一盡侄之禮,那也犯法?” 

“不犯法,可是你跟冰王爺在私室密談了有兩個時辰之久, 

我想知道你們談了些什麼?” 

“我們以前是好朋友,不過敘敘舊而已。” 

“小侯,那天到休王府吊唁的人很多,王爺跟他們都是公開寒喧而已,縱沒有辟室密談的,所以我想你們的談話,不是僅止於敘舊而已,若是僅為敘舊,也沒有辟室密談的必要吧?” 

梅玉淡淡地道:“我們的關係不同,交情也不同,當他是世時,數度到南京,每次我們都是在一起策逐風月,喝酒打架,荒唐胡鬧,這些事有時皇帝也參加的,你也清楚,這些話總不能公開當著人談吧,何況他又是在居喪期間,所以才要找個清靜的地方聊聊。” 

司太極道:“老王爺新喪,他還有心情談這些?” 

梅玉哼了一聲道:“司公公,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死者已矣,活的人還是要活下去的,在靈前捶胸痛哭的人,未必就是真孝順,居喪執禮,隻是做個樣而已,隻要不太過分,誰也管不到他們。” 

司太極的口被堵住了,京師巨室在居喪期間,偷偷喝酒賭錢作樂的大有人在,甚至還有召妓陪酒的,那隻是瞞住了外人而已,誰都沒有對這種事認真,何況沐榮也不是個甘於寂寞的人。 

但司太極總是難以相信地道:“小侯,咱家是奉命出來觀察雲南動靜的,一點一滴都要具報京,你們在靜室密談了兩個時辰,隻是為了敘敘舊,這叫咱家如何交差?” 

“你以為我們會談些什麼呢?” 

“這個咱家怎麼會知道?” 

“我說就是那些,你如果不信,盡可找沐王爺求證去。” 

“小侯,這不是開玩笑嗎?咱家如果方便,又何必巴巴地趕了來向小侯求教呢?” 

“你不敢去找王爺求證,卻敢來問我,莫非你以為我姓梅的好欺侮,一定會含糊你的嗎?” 

“小侯言重了,咱家是說沐王爺正在喪期,咱家不便打擾太多,至少小候沒有這些顧忌。” 

梅玉憤怒地道:“他雖然死了老,卻還有個現成的王爵可襲,我的汝南侯世卻被革掉了,我心裏比他更不痛快呢,你最好少來惹我。” 

司太極笑道:“那是因為老侯爺的脾氣太躁烈了,一再語侵聖上,聖駕不得已才做個樣,其實對府上累世忠烈是十分尊敬的,汝南侯爵雖然取消了,侯府卻仍然保存,一草一木都沒動,府上的人也還住在侯府,可見起複是遲早的事,所以咱家也一直以小候見稱,並不敢有絲毫的怠慢。” 

梅玉居然一反常態地道:“真倒有那一天,我一定不會忘記閣下的,還望閣下多予成全,美言幾句。” 

這不像是梅玉的為人,他居然懂得了敷衍,倒是使司太極怔住了。 

他發現這個年輕人,曆經磨練已漸臻圓滑成熟,城府日深,變得更難對付了,所以他聳聳肩奸笑道:“那當然,隻要有咱家能效勞的地方,咱家無不盡力,咱家日後的差事,也全仗各位世爵公的幫忙與捧場,不過目前在沐王府的事,也要請小侯幫忙,使咱家能回去交差?” 

梅玉皺眉道:“你怎麼又來了,我已經告訴過你,我在冰王府隻談了些從前的趣事,使王爺略舒悲痛之情,你一定不相信,我也沒辦法。” 

“小侯,咱家可以相信,可是咱家回京複命時,上麵卻不會相信的!” 

“那我也沒辦法,京不相信,叫他們向雲南查證去。” 

“小侯,你知道不能那麼做,聖上對沐王府正在多方籠絡,不便去刺激他,因此咱家有個辦法,不但兩全其美,也可以使小侯撇清了嫌疑。” 

“什麼辦法,總不成是叫我陪你上京去作證吧?” 

“這個咱家不敢驚動,小侯隻要把休王爺交給你的信函,拿出來交給咱家過目一下……” 

“信函?什麼信函?” 

“你們在裏麵一待兩個時辰,總不會是一直在聊天吧,王爺總有什麼私信,要你帶給什麼人的……” 

“沒有那回事,王爺若是有信,自會派專人送去,用不著托我代轉,我也不會替人當信差。” 

司太極冷笑道:“京師新經變亂,有些人都搬了家,王爺未必找得到,小侯卻交遊廣闊……” 

梅玉也冷冷地道:“司太極,你何不幹脆明說了,你以為我身上帶著沐王爺給建皇帝的密函?” 

“這可是小候自己說的,咱家可沒那樣想。” 

“你分明就是這個意思?” 

司太極一笑道:“咱家就是有這個意思也很合理的,目前能找到遜皇帝的隻有小侯你了。” 

“我也找不到。” 

“就算目前找不到,將來也能找到的,遜皇帝與小侯交情非比泛泛,一定會找你聯絡的,沐王爺若是有什麼話要對遜皇帝講,找上小侯轉告是最理想不過的。” 

梅玉微微一笑道:“司太極這話是你說的,回程上我還要經過鎮南王府,我會記得去問一聲,若是沐王爺有什麼信的話,我就去討下這份差事,即使沒有信,我也會請他寫一封,好讓你拿去交差。” 

他這一著反擊十分厲害。 

司太極臉色一變道:“咱家可不敢如此放肆,小侯說沒有就沒有,打擾小侯行程,咱家十分抱歉,但咱家職責在身,不得不問一聲,希望小侯見諒,請小侯繼續上路吧!” 

他躬身退過一邊,梅玉知道他是怕自己再上休王府去,大概燕王有了指示,限令他們萬萬不可開罪鎮南王府,所以才把他嚇成這個樣。 

於是冷笑一聲道:“司太極,我知道你是上命差遣,身不由己,不過有些時候我覺得你熱心過了頭,我倒要給你一點忠告,幹你這份差使,最難拿捏的是一個分寸,不過多做多錯卻是萬萬不會錯的,但求無過,不去求功,你就可幹得久一點,你不是決策人,少自作聰明,自求多福,庶幾保身之道。” 

司太極的冷汗卻流了下來,連連躬身道:“小侯教誨得是,咱家感激。” 

挨了一頓,還要道謝,一副奴才嘴臉,十足表現無遺,但是梅玉看得出,他是真心在道謝。 

於是微微一笑道:“今後我隻是江湖人,不會再躋身於宦海權勢的圈了,我隻希望能圖個安靜,別再來麻煩我了。” 

“是!是!咱家不敢!” 

梅玉不再理他,招呼了鏢隊,昂然行去,這一路上果然平安無事,再也沒人來麻煩他了。 

途過鎮南關,鎮南老王爺的七七喪期未滿,來吊唁的人更多了,朝派了專使,各家藩王,也有本身親至,也有派了侄代表,都是來參與大殮重典的,鎮南關上關防更嚴,梅玉也懶得前去應酬,居然繞城而去,放道南返。 

到了宜賓,他們又順道帶了一趟鏢,是一個大藥商托保了大批的藥材,到金陵舊都。 

保費很高,沿途都有江船可搭,倒是十分省事,姚秀姑在江湖道上很吃得開,才攬到了這趟鏢,主要目的也是為了掩人耳目。 

雲南之行沒有結果,但是建帝還留在蕪湖的廣源總局,順水行舟隻有兩天水程,這趟順路鏢保了回去,最不著痕跡了。 

托保的都是貴重藥材,包括了產自兩南的極品雲參雪蓮,裝起來不過兩車,價值卻有四十萬兩,這也算得上是一支重鏢,所以他們雇了一艘大江船,放流而下。 

船走了兩天,姚秀姑已經發現了不大對勁,因為始終有一兩艘小船在盯著他,或前或後,形跡可疑,她擔慮地把她的發現告訴了梅玉。 

梅玉皺眉道:“看來我在鎮南關應該再到沫王府去一趟的,跟他把話說說清楚,叫他知會一聲,也免得司太極那個王八蛋老是陰魂不散。” 

姚秀姑道:“兄弟!這次恐怕不單純是官方的麻煩,也許是我們這趟鏢引起了綠林道的覬覦。” 

“怎麼可能呢,不過是些藥材而已。” 

“這批藥材報價雖是四十萬,實際的價格應該是十萬上下,這還隻是本錢而已,到了金陵重地,進價將是百萬出頭,稱得上是一支重鏢了。” 

“可是憑廣源的江湖關係,不應該有人會搗蛋的。” 

“這可不敢說,財帛動人心,上百萬的財富,可以使人忘掉一切的,撈上了這一鏢,終身就有著落了。” 

“管它呢,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倒要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敢來持虎須。” 

他表現得意氣風發,但姚秀姑卻不如此樂觀,她知道對方如果敢來碰這趟鏢,就不會是簡單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