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金蟬脫殼(1 / 3)

離開了雜貨店,梅玉的心情十分沉重,望著背後熙攘的人群,他更有著說不出來的厭煩,因為他不知道這些人,哪一個是跟蹤者,他們陰魂不散地跟在後麵,如同附骨之蛆,不知要用什麼方法擺脫。 

照他的性,真想抽出劍來,對後麵的人大殺大砍一陣,他相信十個人,至少有兩個人是錦衣衛人,但是還有八個人卻是無辜的,梅玉不是瘋,濫殺無辜的事到底還做不出來。 

不過他也知道必須要擺脫這些人,單獨去見到建皇帝,問明一下意向。 

其實他知道這一問是多餘的,建帝的意向很明白了,他不會再起來召集勤王之師的了。 

燕王已經登基,聲勢浩大,席卷了半壁以上的江山,勤王未必無望,但將經過一番血戰苦拚,軍士死傷逾萬不說,無辜的百姓則更不知要牽連多少。 

以大哥那種悲天憫人的胸懷,他不會為了一已之私而造下這份殺孽的。 

梅玉在心目還是敬佩大哥這種胸懷的。 

所以他認為必須見到大哥一談,取得決定後,把大哥送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去。 

雖然,沐王和鄭和的意思都主張建到雲南去,但是梅玉卻不讚成,他知道建帝也不會去的。 

到雲南也許會安全一點,但不是永久之計,那會使沐王府和燕王府永處於敵對的狀態。 

永樂帝不會放心讓建帝安身在雲南的,即使明裏不對雲南用兵,可是暗作和刺客將不斷地前往騷擾。 

最好的辦法是到一個不為人知的地方去。 

但什麼地方才能躲開官方的偵騎呢?梅玉一麵走,一麵在心想著,打著算盤。 

他也很注意身後,故意在城兜了幾個圈,卻感到十分困擾,身後自然是有人跟著的,但每個人都很平凡,實在看不出是哪一個人有嫌疑。 

官方的密探都有一股氣勢,那是對一般老百姓所生出來的官勢。 

雖然他們穿著平民的衣服,但是若被人碰一下,或是有人走近身邊,他們都會鼓起眼睛瞪對方一下,這樣很容易地就被人認了出來。 

以前,梅玉總是能找到一兩個這樣的人,這一次他卻困惑了,對方這次好像特別高明,選了一批不受人注意的人。 

而且還采用了分批追蹤的方法,每個人跟在他身後,不會超過五裏路,所以他不斷地注意每一個人,卻沒有發現一個人是緊盯著他不放的。 

先前,他對這個發現還十分困惑,最後他靈機一動,不禁笑了。 

他想到一個擺脫跟蹤的方法了。 

“平凡”,這是對方給他的靈感。 

他之所以無法擺脫跟蹤,就是因為他特殊了,除了他顯赫的身份外,還有他這一副俊偉的外形與超人的氣度。 

不管到什麼地方,他都是受人注意的目標,但如果他變成一個十分平凡的人,相信就沒人注意了。 

有了這種構想之後,他回到了客棧,找到了姚秀姑密談了一陣,說出了他的計劃後,誠懇地道:“大姐!你是惟一能幫助我的人,雖然這會使你很受委屈……” 

姚秀姑也頗為激動地道:“兄弟!這是什麼話,從你來找到我開始,我已經決定不顧一切要幫助你了,天大的幹係我都擔下來了,還說什麼委不委屈呢,隻是你所選的身份有問題!” 

“有什麼問題,隻有這種身份才能自由自在地走南闖北,不受注意。” 

“但是這種身份會受到很多悶氣,我怕你會忍不住。” 

梅玉笑道:“我的身份也是江湖人,小氣我可以受,過分的欺淩我也可以發作一下,要不然就不像江湖人了,我選這一行是因為我還有幾手拿得出的玩意兒,要是幹別的,我什麼都不會。” 

姚秀姑笑道:“哼幾首小調我還能巴結,因為我也學過一陣,以前為了保一支暗鏢,我就是以一個歌妓的身份混過去的。” 

“那就太好了,大姐就先去準備,兩天後我追上來會合,然後就以梅三弄和粉菊花,這兩個身份闖江湖去。” 

姚秀姑帶著鏢隊先回江去了。 

梅玉則留在家裏,跟妹妹多聚了幾天。 

鄭龍大概施了點壓力,汝南侯府較為清靜了,不再有不三不四的人在門口轉,也不會再有人悄悄地溜進宅了。 

隻是左鄰右舍多了幾個陌生人,有的是遠道來訪的親戚,有的是新認識的朋友。 

梅玉知道這些身份都是掩飾的,那些人住到附近的目的隻有一個,監視。 

梅玉也不去理他們,他每天仍是出門訪舊,甚至於還到秦淮河畔,找那些相熟的船妓們,歡樂到宵,梅小侯的鋒頭不減往昔,又多了一個總鏢頭的身份,他的朋友也多了一批鏢客,交遊更廣了。 

這天早上,他忽然厭煩了酬酢,一個人騎馬出了水西門,說是要到清涼寺去找老和尚下棋。 

他也確實到了清涼寺,跟老和尚下了半天的棋,然後起身如廁,留下了半局殘棋。 

老和尚盡等不到他,最後有個小沙彌來告訴老和尚,說梅小侯家有了急事,派人來找他,下山去了。 

山下的確有個人騎了馬來找梅小侯。 

那時梅小侯剛要進廁所,兩個人邊走邊談,進了茅房,沒多久,那個人出來,騎上馬又走了。 

梅玉卻也因此不見了蹤影。 

錦衣衛的確派人跟蹤梅玉到了清涼寺,他在裏麵下棋,跟蹤的人化裝成了香客在寺燒了香,任意地逛著。 

梅玉進茅房他還看見的,梅玉穿了件雪白的武生服,十分搶眼,卻沒有看見白色的人影離開。 

梅玉就這麼失蹤了。 

那個跟蹤的人沒有辦法,硬著頭皮把消息回報,司太極和龍錦濤得到了消息,忍不住暴跳如雷。 

鄭龍剛好也在座,他們忍不住把責任推到鄭龍的頭上,龍錦濤道:“在下早說這梅玉有問題,都是閣下說碰不得他,現在可好了……” 

鄭龍淡淡地道:“龍副使出身江湖,有些地方不大熟,你這副指揮使雖是比本座低一級,可是要爬上這一級也並不太容易,司副座,你應該教他一點官場上的禮節。” 

司太極身一抖,連忙道:“龍兄,對指揮使要稱大人或鈞座,自己要稱皓職或屬下,你這副使尚未論品敘銜,鄭大人卻是正二品,你想爬到那個地位,還有一段距離呢,稱呼上是絕不能錯的。” 

他因為龍錦濤一上來就爬到副指揮使的地位,跟他平行,心正不舒服,逮到這個機會,忍不住便刮了他一頓。 

龍錦濤一驚,連忙道:“是!卑職無狀,鈞座恕罪!” 

鄭龍一笑道:“副座客氣了,我不是個愛搭架的人,但是龍副座剛進官場,卻把推拖的訣竅都學會了,不過在我們這個圈裏用不上。 

“不準碰梅玉是家叔之命,你們有意見不妨再向上告去,找王爺向家叔說話去,梅玉失去蹤跡卻是各位的過失,各位還是趕緊去找到他為妙。” 

他的話十分的厲害,龍錦濤和司太極不敢再說什麼,隻有答應了一聲,起身告辭而去了。 

鄭龍這才發出一個微笑,他對梅玉能夠擺脫內廷密探追蹤一事,仿佛十分欣慰。 

梅玉失蹤了,大家都以為他離開了南京,偵騎四出,遍及四方去找他的下落了。 

但是在夫廟,卻有個新來的歌妓掛牌獻唱,名叫粉菊花,歌喉很不錯,唱得珠潤玉圓。 

不過懂得的人卻知道粉菊花的歌不過平平而已,好的是她漢梅三弄的那把胡琴,技臻化境,硬把粉菊花給帶上去的。 

夫婦二人在夫廟掛牌不過三天,生意不好也不惡,每天茶棚裏能賣個八成座兒。 

這天他們的運氣較好,居然賣了成的座兒,前排整個被人包了,都是些挺胸腆肚的短打漢。 

那是夫廟的地頭蛇禿頭李七的手下弟兄,李七本人也敞著胸,露出了一片黑毛,坐在正間。 

粉菊花唱了一半,她的漢梅三弄托著個盤下來收錢,他們在這茶棚賣唱,每人十個銅本錢是茶棚的收入,而途的分外打賞才是他們的收入。 

盤遞到李七的麵前,旁邊的一名漢居然篤的一聲,丟下一錠五兩的銀。 

這在他們開業三天,是最大的一筆收入,梅三弄呆了一呆,才欣喜地道:“多謝七爺厚賞。” 

李七笑道:“梅三弄!這可不是賞你老婆的臉,夫廟是老的地盤,老來捧場,已經給足了麵了,天王老也不敢要老的沉錢。” 

“是!是!七爺賞臉,愚夫婦感激萬分。” 

“不必感激,這錠銀是給你的。” 

那梅三弄似乎呆了一呆,最後才賠笑道:“在下實在當不起七爺的厚賞。” 

李七哈哈大笑道:“當得起!當得起!老夫在夫廟混了這麼多年,過路賣唱的也不知見了多少,但是像你能把胡琴拉出花來的好手還不多見,你別客氣了,老若是不表示一下;豈不讓你把南京的人都看扁了,認為咱們這兒沒一個識貨的了。” 

梅三弄有點受寵若驚地道:“七爺既是如此厚愛,在下隻有愧領了。” 

李七笑道:“別客氣,這隻是點小意思,我說梅三弄,你跑江湖也有不少年了吧?” 

梅三弄道:“是的,有十年了。,’“看你也不像個普通走江湖的?” 

梅三弄低下頭道:“在下也是書香弟出身,隻因為不學好,把一份家業敗掉了。” 

李七大笑道:“好漢不提當年勇,不過老看得出你總是好人家出身,你的這把琴不是普通江湖人比得了的。” 

“在下以前受過焦三化老師父的指點。” 

“我說呢,焦三化號稱琴神,他的那把琴據說是世間無敵手,你能夠在他門下學琴,倒是不容易,聽說他的束價很貴,不是千金之他不肯教的。” 

“在下學琴的時候,家裏還過得去。” 

“這就是了,梅三弄,別的不說了,你既然走了十年的江湖,當知道一點人情世故,這逢廟燒香,遇寺拜佛的道理,你該懂一點的。” 

梅三弄道:“是!是!在下初到此地時,就曾經到七爺府上去投帖了,恰好七爺不在家。” 

李七笑道:“老聽人說過了,那時沒在意,不過你沒見著老,並不就表示你的禮數盡到了。” 

梅三弄道:“是!是!在下過一天當再趕府拜候!” 

“那倒不必了,咱們在此地見著了,就無須多此一舉了,你明白這意思吧!” 

“是!是!在下理應孝敬的。” 

李七道:“你又沒弄懂了,老若是要你的錢,又何必賞你十兩銀,你該打聽打聽,我李七爺隻有向人伸手的份兒,幾時給過別人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