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不是不知,過去的若水對自己並無情愛,若有愛,就會痛,就會妒,就不會那樣大度地接納一個又一個女子,就不會永遠那樣冷靜地看著自己。而如今,即使有情,也被這重重的帝後之責、皇族之律束縛著,也許,終其一生,他都無法看見若水拋去理智後那純粹的愛戀,正如,今生今世,他們都必須端坐在這江山之巔,直到被送入皇陵。
“若水。”李世民用掙紮的眼神注視著自己的皇後,“如果,我能更早一些明白……我們是不是就不會有過去的那些傷痛,我們就能像現在這樣,對不對?”
若水的眼中忽然帶著一絲慈悲的明悟,即使貴如天子也無法將時間倒流,隻能在現在悼念過去,在未來悼念現在。“沒有用的,二哥,過去的你絕不會為了我停下腳步,那時的你是英雄,英雄可以不拘於世間的規則,征服的欲望如影隨形。直到現在,你要做明君,明君卻再也不能任意地放縱,所以,你開始尋找疲憊過後的寧靜,所以你才看到了我。”
“不是的,不是這樣。”李世民喃喃地反駁。
若水淡笑而默然,於自己,又何嚐不是這樣,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英雄又怎麼會是長孫傾心以對的人呢,在錯的時間,即使遇見對的人,終究還是一場悲劇。
李世民不安地看著若水的笑容,三分憐,五分愛,還有兩分卻是淡然。他想看見的不是這樣的她,哭,笑,驚,怒,他隻想見到一個在自己麵前純粹澈然的女子。她被元吉抱在懷中是那哭泣的笑容,她從武德殿回來後那夜神色迷離的熱情,記憶所及,她所有曾經有過的情感的肆意都是因為元吉,而不是他。
“若水,你……”李世民突然止住了聲音,輕輕地將手從若水的身上收回,聲音沙啞道,“若水,給我時間,讓我可以真正忘了那段過去……”說完,幾乎是逃脫似的轉身離去。
時間?嗬嗬,若水的嘴角揚起一絲酸楚的笑容來,誰又來給我時間呢?他猶疑的眼神,閃避的話語,這所有的一切,原來還是自己想得太天真了,一個身為男人的皇帝又如何能輕易地容忍皇後或有或無的過去呢?自己是輸給了什麼呢?老天?過去?還是愛情?
躺在榻上,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接踵而至,勉強地撐起身子,伸出手取來茶水,隻聽見一聲脆響,杯子從她的手中滑下。
“小姐,怎麼了?”廣月和淡雲幾乎從門外跑了進來,頓時被若水虛弱的樣子給驚駭到了,陛下離去時,她們以為小姐需要安靜,便不敢貿然出聲,可現在到底發生了什麼?
淡雲見狀,轉身便要去宣禦醫,卻聽見若水斷斷續續卻堅定的聲音:“站住,誰也不準出去,扶我躺著,再倒一杯熱茶來。”
“小姐,你這個樣子,如何能不叫禦醫?”淡雲焦急地說道。
若水隻覺得自己的呼吸越來越艱難,耳邊淡雲她們的說話聲也漸漸地模糊了起來,最後的一絲意識便停留在門外似乎又衝進來一個人影,會是誰呢這個時候?
似乎在黑暗中沉睡了許久,慢慢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卻是承乾焦急的臉龐。
“娘,你整整昏睡了三日了。”承乾絕望的眼神中出現了一絲希冀的光彩,從邊上端起一碗湯藥,“來,娘,先把藥喝下去。”
若水搖了搖頭,緩緩地想要坐起,承乾見了,立刻將母親扶起:“娘,你覺得怎麼樣?”
“給我杯水。”若水覺得嗓子如同火燒過一樣,又幹又痛,“承乾,你怎麼在這兒?”
承乾心有餘悸道:“那日,我恰好來您這兒,卻撞見您昏過去的樣子,娘,我去把爹叫來吧,他在這兒足足守了兩日多,方才才被貴妃娘娘硬勸去休息的。”
“承乾,去把你舅舅、明瑤,還有青雀喚來。”若水氣喘籲籲地說道。
“娘,您在瞎說什麼呢。等到您病好了,再見他們也不遲啊。”
“去,快去!”若水緊緊抓住承乾的手臂,眼神中的那絲決然讓承乾不得不應下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