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晞心懷感激地點了點頭,目送著神醫的背影離去,隨後對小童道:“你也坐下喝口水,吃些點心吧。”
小童開心地接過,就吃了起來,好奇地問道:“您就是太子妃嗎?可您看上去真的好和善啊。”
未晞笑道:“為什麼這麼說,難道太子妃就應該不和善嗎?”
“那倒不是。”小童苦著臉道,“從前隨師父去過王府裏給人看病,那裏麵的王妃都看起來很凶的樣子,整天就隻會冷著一張臉,後來我聽說,宮裏的娘娘們似乎還要威嚴,隻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可您也是住在宮裏,看起來卻很和藹的樣子啊。”
未晞很喜歡這孩子純真的模樣,不由得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道:“你年紀還小,跟著孫大夫一直到處奔波,一定也很辛苦吧?”
小童暗自撇嘴道:“習慣就好了,不要看他一副很能幹的樣子,其實平時還是要我照顧的。”
“那你師姐呢?”未晞奇怪道。
“什麼師姐?”小童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啊,師姐……是啊……師姐的身子也不大好,所以也要我來照顧嘛。”
未晞感歎道:“我也有一個和你差不多歲數的弟弟,隻是我們已經許久沒見了。”
在他們身後,一直閉眼熟睡的承乾稍稍睜開眼,神情中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深意與困惑。
煎好的藥汁被盛在白色的瓷碗中由若水端了過來,這時,孫思邈也從淺寐中醒來,回到了太子的床榻前,見太子妃正要接過藥碗,便說:“就由我徒兒來吧,太子妃,您也該去休息了。”
未晞確實感到腳下有些輕飄飄的,來到承乾的身邊站立了一會兒,便也就離開了。
過了一會兒,隻聽見孫思邈對著看似睡著的承乾說道:“殿下,請先起來服藥吧。”
承乾睜開眼,目光銳似利刃:“孫先生怎麼知道我醒著?”
孫思邈輕笑道:“殿下,我行醫大半生了,對病人自然最是了解。藥若是涼了,這藥性也就要減去一半了。”
若水垂下眼瞼,小心地將一小勺藥送入承乾的口中,煎藥的時候,她有嚐過,明白這湯藥苦得令人作嘔,可如今她的兒子卻竟然連眉頭都不皺一下,就這樣,一勺一勺地將瓷碗的湯藥喝盡。已經有多久了,她發現自己的兒子、女兒在不經意間完全變成了她所不認識的陌生人,那青雀呢?還有那一雙幼子幼女,思念宛如刀割一樣,在這一刻令自己痛徹心肺,淚水無聲地淌了下來,在孫思邈沉重的歎息聲中,她迅速地起身,擱下藥碗,離開了這間幾乎令自己窒息的內室。
“孫先生,那位姑娘真的是你的徒兒嗎?”承乾的鼻尖久久縈繞著那熟悉的清香,真的是娘親的味道,不由自主地令自己放鬆下來。
孫思邈避而不答道:“我這大徒兒的心腸最軟,一見到稍稍嚴重些的病人就會哭得不能自已,讓殿下見笑了。”
承乾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語氣一下子輕鬆道:“我想讓這位姑娘繼續留在東宮,不知孫先生可願割愛?”
“割愛?”孫思邈似乎沒有聽懂道,“這世間眾人皆有來去的自由,隻要她同意,太子無須問我,便可將其留下,如她不願,即使我同意,也還是無法強留。”
承乾淡淡一笑,閉目假寐起來。
若水隻知道自己一時間情緒失控地跑了出來,應該是出了東宮,這裏是……
天已經透亮了,遠遠的,她一眼便看見了武德殿的影子,幽深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過去的悲哀,環顧了一下周圍,不知是不是因為天子幾乎將前朝和後宮都搬去夏宮的緣故,四周靜悄悄的,都不見什麼人影。
若水緩緩地走在清晨的太極宮中,自己的經曆再加上長孫的回憶,宮巷、殿宇,原本應該是熟悉的,可此時卻顯得異常的陌生。這偌大的皇宮中仿佛就隻有自己一個人的身影,孤寂,悵然,還有一些說不清的滋味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