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過來，故作驚訝地說：“你怎麼來了？這位是？”說著便想伸手靠近簡旭。
我搶先一步，擋在他們中間：“我同學，你沒必要認識。”
她識趣地縮回手，歐陽才走過來：“這麼晚了還不回家？”
“隨便逛逛。”
他看到我身後的簡旭，皺了皺眉頭：“男朋友？”
我剛想解釋，簡旭卻攬過我的肩膀表現得很親昵：“那就不打擾二位了。”說著把我帶出了畫廊。我還沒從剛才的氣氛中緩過來，簡旭連忙退開幾步向我道歉：“我不是故意的，你還好吧？”
“沒什麼，謝謝你。”
如果不是簡旭，我要怎麼麵對歐陽，難道要刨根問底地追究他爽約的理由嗎？一個人的心，看眼神就知道。歐陽的眼裏隻有Leonie，我不過是個妹妹，是個包袱。這樣說就好像我失戀了一樣，其實我們根本就沒開始。
回家的路上簡旭問我是不是很喜歡歐陽。我隻能告訴他我們是異父異母的兄妹。
他說：“你看他的眼神特別複雜。”
我打趣地回答他：“就像你看我的眼神一樣嗎？”
“如果你不喜歡也沒關係。”簡旭看著遠處的風景，有些沮喪。
“我想我可以試一試。”我抬頭看看他會有什麼反應。
他思考了一陣，才像煞有介事地說：“那從牽手開始好了。”說完拉著我的手調了一個方向。
“去哪兒？”
“慶祝一下。”他回頭衝我笑了笑，整個聲音映襯在這座城市的霓虹裏。
那個時候我告訴自己，這回絕對不要再放手了。
回到家已經過了十一點，歐陽一個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沒有開燈。我沒打算理會他，卻被狠狠的叫住：“去哪兒了。”
“隨便逛逛。之前不是說了。”
“那小子是你男朋友？”
“關你什麼事。”
“我可是你哥。”歐陽手裏點燃的香煙在黑暗的房間裏特別顯眼。
“那又怎麼樣？”你和Leonie的事我不是一樣沒管麼，即使我和簡旭在一起你又能管什麼？“我媽呢？”見他不說話我換了個話題。
“爸那邊出了點事，連夜趕過去了。”
“什麼事？”
“小孩子不用知道那麼多，你……”沒等他繼續說話，我便回房間把門重重地關上。
歐陽啊歐陽，到頭來我們可能，什麼都不是。
五、我會照顧你們
沒過多久，家裏收到了法院的傳票，原因是爸爸挪用了公司的營業款。
我怎麼都不會相信，那個在我眼裏忠厚又老實的男人，會做出這樣的事情。更多不堪入耳的事都紛至遝來，什麼外遇，什麼賭博。
我一直都記得那天，媽媽無力地鎖上房門，她說：“素芸，我們暫時在外麵住一段時間。”
我心裏清楚這個“暫時”將持續多久，拎著手上沉重的行李，我點點頭：“我去樓上看看歐陽。”
這件事給歐陽的打擊最大，他從小就很崇拜爸爸，除了再婚這件事他幾乎就想成為那樣出色的男人。可是一切都破滅了，從那天晚上他坐在家裏的客廳接到媽媽的電話起。
他一直不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是怕影響我的心情，畢竟再過一個月就是高考。可是我還用那樣的態度對待他，我真的很後悔為什麼要帶簡旭去L'onde Amère，那樣我就不會和歐陽慪氣，就不會衝他摔門。
畫室傳來玻璃破碎的聲音，我急忙衝進去，發現歐陽在摔他以前愛不釋手的畫作。
“你瘋了吧，幹什麼！”我衝上去想製止他，他卻一把推開。
“畫這些東西有什麼用！我救不了那個混蛋！我也救不了你和你媽！”他的眼裏充滿了血絲，那是我第一次知道歐陽是個會哭的人，哭得這麼咬牙切齒。
“夠了，沒有人抱怨你。”甚至這種時候我還在心裏竊喜，他屬於這個家，所以也屬於我。我輕輕地抱著他：“隻要我們還在一起就夠了，我們永遠是一家人。”
他用有力的雙臂回應我：“遊，你放心，我不是那個畜生，我會照顧你們。”說得那麼堅決那麼肯定。
我靠在他的肩膀上用力地點頭：“嗯。”
從那以後歐陽就開始早出晚歸，他不肯告訴我他都在做什麼，隻是安慰我和母親，並承諾一切都會好起來。
所以我深信不疑，甚至比從前更加對生活充滿了希望。
周末去探監的時候我見到了爸爸。我以為人都是慢慢變老的，其實人是一夜之間變老的。過去他圓潤的臉現在消瘦得隻剩顴骨，我們之間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
“爸爸，告訴我不是你幹的，一定是他們查錯了。”
“素芸，原諒爸爸。”
“為什麼？你不是那樣的人，他們根本不知道！”
“錯了就是錯了。看人不能隻看外表，不要以為你覺得對方是個好人，他就永遠不會變壞。”
“我不相信……”
“對不起，沒能照顧好這個家。我不在的時候要聽話，再過幾年爸爸出去了，一定好好補償你們。”
他被獄警帶走的時候，背影都變得蒼老了許多，過去穿著挺拔的西裝，現在卻是單薄的刑服。
那個時候我才知道自己看待世界的眼光有多膚淺，多幼稚。
我以為歐陽是好的，難道有一天他也要變壞麼……
六、最愛的人
學校裏的同學眼神都開始變得複雜，有些是同情，有些是鄙夷。我不敢回應，隻是低著頭繼續走。簡旭從後麵叫住我，拍了拍我的後背：“走路要抬頭挺胸，這樣多難看。”
我勉強擠了個微笑，挺直了腰板。
也許我是幸福的，我還有個溫暖的家，我有歐陽，也有簡旭。
“那件事……我聽說了。”簡旭有些猶豫地開口。
“是麼。”
“沒什麼，你還有我嘛。”他笑得很無賴：“再說，要高考了，不要影響自己，以後我輔導你的功課。”
“真的？算了吧，你數學比我還差。”我推了他一把。
“終於笑了，這樣才好看。”
上帝，我是不是該祈禱？祈禱我在不幸之後依然是最幸運的一個，祈禱我的生活不要再變得不堪，不要再脫離軌道……
6月7號，我和簡旭是手牽手去的考場。雖然我覺得很矯情，但簡旭卻堅持說這樣能給他勇氣。我笑說你一個大男人連我都不如。
第一場考語文，作文題目是《最愛的人》。可能那一瞬間我連思考都沒來得及，就在草稿紙上寫下了“歐陽”兩個字，又草草地畫掉。看牆上的鍾隻剩下一個小時，我重新開始構思。
出了考場簡旭告訴我，他寫了遊素芸這個女生。
“立意低俗，語言平淡，你這絕對是典型的低分作文。”
“你別低估自己嘛。”
“我是在低估你。”
“呐呐呐，其實你寫了我對吧。”他又死皮賴臉的黏上來。
“我寫陳水扁都不寫你。”
“難道你連想都沒想過？”
“秘密。”我不敢告訴簡旭，除了歐陽，我想不起任何人。我告訴過自己，這雙手絕對不能放開，因為歐陽的手我永遠都握不到。
原來我就是這麼自私的人，明明知道這對簡旭來說很不公平，卻還不客氣地霸占他的時間。秦珊一直很納悶為什麼我突然選擇了簡旭，我隻是笑而不語。
理由很簡單，不用腦袋想都知道，上帝關了一扇門定會開啟另一扇，不管這條路，我是否願意去走。
考完試那幾天，班級的同學都相約著去旅遊或是逛街唱K。每次問到我的時候我都是PASS，最後沒有人再給我打電話。嘴上說的是沒時間，誰心裏不清楚我是沒有錢。我早就已經脫離過去那種不愁吃穿的生活了。
也許以我的能力改變不了什麼，但我決定讓自己獨立。利用暑假的時間，我在牛排館裏找了一份服務員的工作，不像歐陽那樣早出晚歸，僅僅是一些簡單的活也讓我嚐到了生活的艱辛。
但這隻是我跨出社會的第一步。
七、如果我有一百萬
聽說我在打工，簡旭每日都拉著一幫人來吃牛排，吃了一個星期上火上得厲害。
“誰叫你每次都吃那麼多。”
“幫你提成不是，看我對你多好。”簡旭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讓我覺得很不真實。
“那你怎麼不來幫我一起幹。”
“人家不收男服務員我有什麼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