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返老還童(2 / 3)

身份證是張什的,照片上的他還蓄著陽光燦爛的寸頭。

“您就不怕這身份證是假的?”江百果一本正經。

大媽臉都白了。犯人跑了,線索斷了,大海撈針上哪兒撈去,這凱迪拉克一塊擋風玻璃的黑鍋,她可真真背不動。

好在,江百果撲哧一笑:“騙您的。”

喝了點兒酒,她也算是和活潑沾邊兒了。

身為司機的池仁滴酒未沾,先放過了大媽:“這兒沒您的事了。”等大媽撒丫子跑了,他才對江百果不滿:“好笑嗎?”

江百果不得不收斂:“這錢我替他賠給你。”

“你替他?你是他什麼人?”

“也對,那我幫你好好敲他一筆。”

玩笑雖是接二連三地開著,但江百果心中有數:張什這一砸,代表的是他的後悔。還是那句話,怪別人總好過怪自己,所以,今天這大雜燴的始作俑者是池仁也好,是別人也罷,張什總得找個替死鬼。

而江百果更心中有數的是,張什的後悔,也就算給冉娜判了死刑。

他恨今天發生的一切。

如果可以,他希望今天的一切從未發生。

池仁打了通電話,將車子交給了保險公司了事。江百果在酒精的作用下神采奕奕,提議走一走。濕滑的路麵遍地流金,微冷的氣溫催人奮進,他握著她的手,揣進自己的風衣口袋裏,沒什麼話可說,但沉默也是另一種溫存。

年末總是人心惶惶,又趕上一個接一個的節日,中西混雜,生熟不忌,也就到了無誤沙龍怎一個忙字了得的時候。尤其是冉娜的離職,令江百果嘴上不說,卻實打實地焦頭爛額。

自從張什吻了冉娜,冉娜照江百果說的,放了三天假。

但她沒有像江百果說的暴飲暴食,或號啕大哭。

人們總愛把“做最壞的打算,和最大的努力”掛在嘴邊,但真能做到的人,卻少之又少。不過,冉娜算一個。她想過這輩子她和張什是沒戲了,也想過假如她能做張什的女人,哪怕就一天,第二天她就算死也死而無憾,那麼,在張什給了她熱烈到無與倫比的吻之後,第二天她還活著,對她而言,這比她“最壞的打算”好太多了。

可三天後,冉娜一走進無誤沙龍,就趕上張什向江百果提出辭職。

冉娜連眼都不帶眨的,便言之鑿鑿:“這麼巧,我也找著下家了呢。”

張什都不帶看冉娜一眼的:“你走?那我不走了。”而與其說他是不看,還不如說他是不敢看。

明眼人江百果心中有數,冉娜這是為了張什連飯碗都不要了。但男女之事,在不違法亂紀的前提下,你情我願就是最大,誰也管不著,那麼她也唯有點點頭,隨他們便了。

後來,冉娜以客人的身份,點了這陣子因魂不守舍、失誤連連而人氣大跌的Bernie老師,也就是張什,給她剪最後一次頭發。而這也是張什第一次給冉娜剪頭發,以往她也拜托過他,可都被他拒絕了。

張什握著冉娜的發梢:“剪到哪兒?”

“這兒。”冉娜笑盈盈地,用手比到了耳垂。

女人也真是奇怪,總愛拿頭發做文章,高興了管那叫繞指柔,和它們同生共死,不高興了,就管那叫三千煩惱絲,一刀兩斷。江百果不例外,冉娜不例外,誰也不例外。

張什全力以赴地給冉娜舊貌換了新顏,從正麵看,有如一位柔中帶剛的新時代女性,從側麵看,是國際範兒的流線型。無奈,他連她的側麵都不敢看,更不要說正麵了,充其量也就看了看她後脖頸子上的三層白肉,不禁心酸。

所以說,對不起別人的人,往往才是假以時日的受害者,揮之不去,飽受折磨,偏偏又不值得被同情。

就像對不起江百果的池仁。

就這樣,那一晚,江百果看電視看到一半,沒頭沒腦地扔給了池仁一句:“怎麼辦?我開始同情你了。”而當時,池仁在為江百果按摩小腿。他坐在沙發的一端,她平躺著,枕在另一端,小腿擱在他的腿上。

池仁第一次摸到江百果的小腿,是在同居不久後的一次情不自禁中。雖說,他早就屢屢目睹過她的青筋,但摸上去的鋼鐵般的腫脹,卻是另一碼事。說真的,他嚇了一跳。

隨即,江百果推開了他。

他知道,他被嚇了一跳的畫麵沒有逃過她的眼睛。

同樣,她眼底的尷尬,也沒有逃過他的眼睛。

轉天,池仁買了一摞按摩和經絡相關的書籍回來,端坐在沙發上,請江百果試試他現學現賣的手藝。見他一本正經,江百果別無他選,否則,反倒是她滿腦子的不正經了。

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畢竟心疼是一種習慣,被心疼是一種癮,誰都戒不掉。

電視中播報著財經新聞。早在無誤沙龍的一周年店慶,在休息室裏,江百果見過池仁對著這個頻道,如今便每每默不作聲地鎖定了它。池仁覺得好笑,要知道,他要知道的訊息,從未,也絕不會在財經新聞中有跡可循,可他並不打算告訴江百果。他心安理得地接受她對他的陪伴。

“當我是從小被賣進府裏的丫鬟了?”池仁不知道江百果這沒頭沒腦的同情指的是什麼,還當她說的是他伺候她一事。

江百果嗬嗬笑著,換了條腿,交到池仁手裏:“將來……給你找個好人家就是了。”

這時,江百果靈光乍閃,幾乎是一個鯉魚打挺,坐直了身:“池仁,讓我看看你的腳。”

池仁整個人一僵。

在他出發去往西雅圖的前一夜,他以為他和江百果共度的良宵,將是他和她的句號,便有今天沒明天似的對她掏心掏肺,甚至連自己的弱點也一件件講給她聽,卻不料……

“不要!”他小家子氣地大喝一聲。

江百果玩心大發,不由分說撲上去:“由不得你不要!”

池仁沒料到江百果會有這一手,像是她任性的、孩子氣的、神采飛揚的樣子,他十五年前無幸得見,在過去的每一天也無從想象,卻在今天得來全不費工夫。於是乎,他一個恍惚,就被她放倒在了沙發上。

江百果背對著池仁,騎坐在他的大腿上。

他分明赤著腳,而她乍一看,看不出什麼端倪,便要趴上去,細細端詳。

池仁快要瘋掉了,偏偏一時間泄了力,連坐都坐不起來。情急之下,他兩手一伸,拽住江百果的一雙腳踝,再用力一拉,令她整個人和他反方向地平趴在了他的身上。而她因為全力以赴,連一根根腳指頭都緊繃著,他看在眼裏,忍俊不禁。

而如此一來,他的秘密也無疑被她看在眼裏,伴隨她一聲恍然大悟的“哇哦”,他認命地放棄了抵抗。

池仁右腳的第四根腳趾,有小半邊被壓在第三根腳趾下,雖說這不值一提,但三十一年來,他始終耿耿於懷。

江百果八爪魚似的,在池仁的身上掉了個頭:“很可愛啊。”

池仁頭痛欲裂:“同情和很可愛,這並稱男人的兩大恥辱。江百果,你雙管齊下,算你狠。”

一時間,江百果忘了曲振文,忘了張什和冉娜,忘了新來的前台有多麼呆頭呆腦,她樂不可支:“不瞞你說,我還有更狠的。”

“放馬過來吧。”池仁破罐破摔。

江百果埋首在池仁的胸口:“我今天就睡這兒了。”

池仁失笑,胸腔即便被江百果大力鎮壓著,仍止不住隱隱起伏。說真的,這還是頭一回,他和她有著肌膚之親,哪怕她在他身上爬上爬下,他卻坐懷不亂。大抵是因為今天的她儼然是個孩子,享受著他的伺候,還討人厭地開著他的玩笑,甚至耍無賴地賴在他身上,而她在少年老成後,還能返老還童,他心足矣。

就是這麼個一目了然的道理。

他在失手害她少年老成後,還能寵她到返老還童,他心足矣。

辭舊迎新之際,致鑫集團繼栽了個跟頭之後,終於打了個漂亮的翻身仗。知情的人都知道,跟頭是栽在池仁的手裏,翻身仗也是池仁帶頭打的。但在不知情的人看來,池仁不過是為致鑫集團,以及曲振文盡了他應盡的綿薄之力。

至於曲振文,他在陪宋君鑫小別勝新婚,休了個假後,也重返了第一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