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相顧、溪水東流。木屋的上空,一縷清韻又緩緩嫋起:“腸斷,繡簾卷,妾願身為梁上燕。朝朝暮暮長相見,莫遣恩遷情變。紅綃粉淚知何限,萬古空傳遺願。”
音斷、曲散。
林子涵沿著花雨河漫無目的地走著,茫然地望著連綿的山巒,腦海中不時浮現出木屋女子的身影:裙裾輕盈、紅袖廣舞,似瀑的秀發隨風飄逸,仿佛蕩漾出無盡的靈秀,間或有淡淡的輕愁。瞬間,消逝。
起風了,河岸的雪粒不時被揚起,似薄霧、如雲煙。林子涵從地上抓起一把殘雪,心不在焉地在手心裏揉搓著。漸漸,雪團融化成了一汪清水,風幹,了無痕跡。
“老爺,該回去了,要不夫人該責怪了。”一直跟在旁邊的小書童研墨輕聲提醒到。
“沒事,夫人不會的。”林子涵說著,仍舊在河邊逡巡。
“老爺,明天是夫人的生日。”
“哦。研墨,你說夫人最喜歡什麼?”林子涵問書童。
“老爺忘了?夫人最喜歡聽人吹笛子呀。”研墨不假思索地回答。
“如果我請人給夫人吹笛子,夫人會怎樣?”
“肯定最高興。老爺送的禮物夫人都很喜歡,一直珍藏著的。”
“你怎麼知道?”
“我聽紫衣姐姐說的。”
林子涵聽了微微一笑,不再言語,徑直往木屋走去。
約有一袋煙的功夫,林子涵走了出來,臉上洋溢著喜悅的笑容,研墨楞楞地看著藍衣秀士,有些困惑不解。
“研墨,你明天什麼事也別做,幫我個忙好嗎?”林子涵和藹地說。
“老爺有什麼吩咐?”研墨覺得今天老爺很異常。
“你明天隻做好一件事情:把木屋裏的小姐請到咱們家。記住,用轎子請。”
“老爺,請她給夫人吹笛子?她又不是賣藝人,能行嗎?”
“沒事,她已經答應我了。她是在幫我的忙,不是賣藝!。”
研墨不解地望著林子涵,不知道老爺是怎樣說服了小木屋裏那超俗飄逸、清高冷傲的年輕女子的。
小木屋的女子名字叫文韻,今年十八歲,容貌嬌美,性格溫柔,是江南一名門之後。她的家族在康有為、梁啟超發動的戊戌變法失敗中受到很大牽連,後來逐漸衰落,舉家搬遷,隱居在江南一個偏僻的名字叫文柳村的小村子裏。
文韻飽讀詩書、知書達理,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她和姑姑家的表哥蕭雲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自幼定下了娃娃親。可是,等到了婚嫁的年齡,在上海讀書的蕭雲卻一反常態,遲遲不提迎娶之事。
蕭雲說:表兄妹是近親,因為有血緣關係,會影響後代,所以,不能夠成親。還說,這是科學,而近親結婚是落後愚昧。文韻聽說了,覺得蕭雲說得有道理,但卻總舍不下這段感情。蕭雲這樣說,她也不言語,等蕭雲走後,隻悄悄地躲在閨房垂淚。
“多少年的情感難道是一句‘科學’就能泯滅的?也許,天底下的男人都是理性動物?”文韻想著,不由得止住了淚水。她對這段感情雖然割舍不下,但也無可奈何。
經過認真考慮之後,蕭雲和文韻悄悄地解除了婚約。因為是親戚,倆家大人雖然都還來往,但心裏卻從此有了疙瘩。這次退婚,對蕭雲來說,並沒有看出有什麼影響,但卻給文韻帶來了很大的精神壓力和深深的傷害。
退親,在鄉下,那可是奇恥大辱的事啊。一般情況下,訂親,就等於基本上是成親了,沒有特別的變故,是不毀婚的,隻有女子做了傷風敗俗之事,婆家才會提出退親。盡管蕭雲退親的理由很客觀、很有道理,但有誰能理解呢?文韻傷痛得要命,承受不住心理上的重負。而街坊鄰居的閑言碎語和不理解,讓文韻也有些懷疑蕭雲的話是不是真的?是不是蕭家退親的借口?因為自古到今表兄妹聯姻都是很自然的,祖祖輩輩都是這樣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