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我的好朋友趙群講過一個故事,這個故事絕對真實,是我在北京錦都酒樓聽他說的,唐曉渡老師、陳海波諸友當時在場,可以為我作證。這是個很有意義的故事,不可不聽:
民國時候有個囚犯,他渴望自由,於是天天看、天天看,終於發現站崗的獄警有個習慣,那就是對披著衣服、吸著煙的人不檢察,因為那是幹部的特征。有一天,這個囚犯趁傍晚放風時,也披著衣服、吸著一支粉筆。沒有煙,可以從學習班上搞到粉筆。大搖大擺出了監獄大門,站崗的獄警還向他行禮。
你看此事多絕?世界上這種事多得很。
哪怕是死囚也是有希望的,隻要不立即槍斃,往往會因為種種變動而重獲自由。
非洲某國政局變動不安,有個囚犯被判死刑,打入大牢,別的死囚都沮喪得要死,隻有他精神抖擻。別人問他為什麼不怕死?他說我並非不怕死,而是不會死。果然不久,改朝換代了,新的執政者為了討好民心,大赦天下。
連死囚都有希望,何況其他?因此我們重獲自由是可能的。
人已經不自由了,一談到“自由”,我們就應該知道:自由就是重獲自由。
重獲自由的另一層意思是:我們曾經是自由的。
那就是在我們的童年時,那就是在人類的童年時。
《聖經》上說:
“少年人哪,你在幼年時當快樂……你趁著年幼,衰敗的日子尚未來到。”
有點讓人抓緊快樂、及時行樂的味道。看來古人提倡秉燭夜遊是有道理的。所有的人都是弱智,都是白癡,都是少年人,因此,我們當快樂。
什麼是逍遙遊?逍遙遊就是重獲自由。
逍遙遊不是紅男綠女出門踏青,而是死囚被釋放。
我們必須知道這個殘酷的道理。
《莊子·逍遙遊》上講了一個“大魚變大鳥”的好玩故事:
北海有一條魚,名叫鯤,有幾千裏大,變化成鳥,名叫鵬,它的背長也不知有幾千裏。奮起而飛時,翅膀如遮蔽天空的雲氣。當海風起時,這隻鳥飛往南海天池。激濺起的水花達三千裏,雙翅借助旋風能上九萬裏高空。從天上往下看,大地蒼蒼茫茫,就如地上仰看天空一樣。
蟬和斑鳩譏笑大鵬說:“我們能迅疾飛起,也能隨意停落於枝頭,力氣不夠,飛不了多高,落於地上就是了,何苦高飛九萬裏而去遙遠的南海呢?”
麻雀也譏笑說:“我飛至十多尺高便落下來,也夠在蓬蒿之間自在飛翔,而它要飛到哪裏去?”
蟬、斑鳩、麻雀的譏笑也有道理,但它們顯然不能理解鵬的境界。鵬該飛就飛,並且一飛就不回頭,一飛就飛老遠,這才是生命的意義所在。不要留戀,不要回憶,不要傷感。要勇敢迎接天變,並主動變天。
鵬在幹什麼?鵬在逍遙遊。
它為何如此逍遙?因為它獲得解放。
魚是不自由的,被困水中。隻有當它從魚變成鳥,從水中飛到空中,才會獲得自由。鳥是最高級別的生命形態,飛翔是最高級別的生存方式。
不但魚要變鳥,人也要變鳥。“天空·天國·天堂”是所有生命的真正歸宿、最後歸宿與唯一歸宿。
人變成鳥,就叫“羽人”。現在有個問題是:有的人已經變成鳥了,但它還不敢飛。但隻要那個時刻來臨,它就會飛起來,就像在一場大火中會誕生出許多運動員一樣,他們跳得高,跑得快,並且能負重,又不怕火燒。隻有在生死存亡時才能顯出人的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