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學得心不甘情不願,川因在這方麵卻還是有幾分靈氣的,沒幾天,她就已經能吹奏一些簡單的曲子。向夜歌在心裏暗暗讚歎,終於找到了適合她的東西。
其實向夜歌並不知道,年方十歲的川因也無法懂得,她之所以如此悉心去學吹笛,並非是什麼天賦使然,而隻因為那玉笛是向哥哥贈予,笛子上還有他為她親手刻上的名字,於是她要努力珍惜罷了。
是日,輕風帶著溫熱的氣息撲麵而來,山林中隱隱傳來幾聲鳥啼,鳴聲淒厲,似在泣血一般。川因沒來由的感到一絲恐慌。抬起頭,但見向夜歌蹙著眉,嘴角抿得泛白。良久,他低聲道:“杜鵑送春,春盡了。”春盡了,夏天來了,溪水潺潺,依舊歡快地向前方奔去。
川因尚不能懂得向夜歌的感傷,隻緊緊抓著他的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夏季的特點便是燥熱,川因在竹林中舞劍。當向夜歌道一聲“停”的時候,川因在停下來的瞬間汗如雨下。
“怎麼樣?”如果嫌累,便到此為止吧。向夜歌心想,女孩子隻要文文靜靜便好,何必學習武功呢?將來嫁不出去可怎麼辦。
川因似乎也知道他的想法,隻開口說:“我想喝酸梅湯。”
向夜歌苦笑一下,指了指身側的石台。知道她又累又熱,酸梅湯早已備好。
川因痛痛快快飲下兩碗,滿意地咂咂嘴,感歎道:“好甜哪!”
“嗯?”向夜歌挑眉。
川因笑起來:“向哥哥辛辛苦苦跑哪麼遠為川因買來,自然是甜的。”
火辣辣的陽光照在川因臉上,她臉很紅,左臉有淺淺的酒窩。小丫頭的笑容才真是甜呢!向夜歌心中思量著,川因小小年紀,竟已經知道為他人著想了。看來當初他遇見她,也是一種緣分啊。
就這麼一日複一日,生活充滿平淡無奇的歡歌笑語。向夜歌以一種欣賞的姿態,看著春去秋來,小川因漸漸成長。
(2)
川因十三歲生日,春意很釅,溪流那一邊,杜鵑開得火紅一片,似一直燃燒去天邊。川因將剛浣洗好的衣物晾起,稀疏竹林遮不住明亮的日光,光影斑駁落滿她的衣裙。她輕輕拍打著手上尚未蒸發的水珠,舉目遠眺,目光所及皆是熱烈的繁華。川因有些懷念了,自七歲那年跟著向夜歌來到這裏,她便再也沒有跨越過橫亙家門前的那一道溪水,再也沒去看過外麵的世界。外麵的世界太可怕了,冷漠,肮髒,她淪落街頭多少時日,才遇見向哥哥這樣一個好心人肯幫她。當她跨過溝通溪岸唯一那座木橋的時候,她曾在心裏對自己說,再也不回去了,再也不要去外麵的世界。
然而如今花開紛繁,她的信念卻有了些動搖——光明,一向是與陰影同在的吧。
川因失神想著,不防一個聲音卻在背後響起:“川因生在這明媚春日,何不出去走走?說不定這美麗的春景,正是東君為你而設。”
回頭,隻見微風之中向夜歌負手而立,一襲白衣不染纖塵。濁世翩翩佳公子——是有這樣一個詞吧,川因在那一瞬間想到。
川因不知是該答去還是該拒絕他的好意。外麵的景色真的如看起來的這般好、這般美麼?她曾顛沛流離嚐盡悲苦,也不是假的啊。
見她猶豫不決,向夜歌也不再多說,徑直伸手去拉起她柔若無骨的小手,一步一步朝木橋走過去。
木橋年代已經久遠,腳踏上去會發出低低的聲響。向夜歌走在前麵,步履輕盈而沉穩,川因就那麼安下心來,緊緊跟隨他腳步,心想不論外麵迎接她的會是什麼,有他在身邊,便都是美景吧。
過了小溪,漫山杜鵑開得如火如荼。於杜鵑叢中攀上一座低山,站在山頂,向夜歌放開了她的手,指引她看向遠處。川因的目光隨著他的指引探過去,霎時便驚呆了——開滿杜鵑的山下,竟另有桃花如煙,梨花飄雪,那柳枝搖曳,遊人如織,果真是一派盛世風光!川因看得癡了,仿佛已經可以嗅到花香,看到蝶舞,聽見鳥兒鳴唱。
“下山穿過花林錦繡,一直往前走,便到了紫仙城。那小城也是十分熱鬧的。”向夜歌見川因良久沒有反應,便又輕聲說道。
“可以下去看看麼?”川因不敢仰頭看他,近乎乞求的語氣,低到聽不清。
向夜歌輕輕笑了:“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