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風雪之中,街市上也是一片安靜,少有行人。
琉煜將大街小巷都仔細尋過,因為怕簷榭有意躲著自己,他也不敢出聲喊。想到簷榭是可能因為是因為不願繼續當暗客,又猜測她大概是出城了。
若是昨晚連夜出門趕路,現在必定已經在城外。琉煜便又出城去找。
大清早的,進出城的人大都還沒動身,所以城外腳印較少。想到這一層,琉煜便俯身仔細研究起城門外的腳印。積雪頗厚,腳印亦深,很快他發現一組相對較小的腳印,應該是女子的,朝著荒林方向不斷延伸。
頓時一種不祥的預感彌漫上心頭——那荒林中無人居住,獵戶也少去,萬一簷榭真的走進去,恐怕就真的出不來了。
他擦去額角的汗水,起身朝荒林奔去。
隆冬時節,他竟然能累出一身汗來!出門太急,忘了要騎馬,一路走來,不出汗反而奇怪了。
林中雪大,腳印幾乎要被掩埋。琉煜小心翼翼地邊走邊仔細辨認,唯恐尋錯了方向。
前方是一望無垠的蒼茫,身後腳印成串隱約記著來時方向。獵獵寒風,雪落無聲。
琉煜一步一步朝著荒林愈走愈深,腳步踏在積雪上細微的聲響,像是陪伴他旅途的夥伴,不斷提醒他:走吧,向前走吧……隻有無悔地走下去,你才能看見結果,才能得到你想要的。
不管路多漫長,也不管,有無人相幫……
就這樣一直走下去,誰知道,會走多久,走多遠呢?
一直到遙遙望見雪地中癱倒著的那個人影——僅僅是看起來像個人影,因為雪已經將她完整遮蓋了。
看見的瞬間似乎有喜悅的感覺自心頭閃過。琉煜慌忙趕近前去。
(2)
真的是簷榭!她躺在雪地裏,滿身積雪已弄得她如一個雪人一般。琉煜撣去她身上的積雪,將她扶起來,見她連睫毛都已結了冰,忽然感到一陣怪異的疼痛——那種痛感,似從內心深處油然而生的,那麼深,那麼真。
“簷榭!簷榭你醒醒!”琉煜喚她幾聲,可是簷榭一點反應也沒有。
天很冷。琉煜先把自己身上的風衣解下,包在簷榭的身上,然後將簷榭橫抱在懷,站起身來,踏上回去的路。
大雪會掩埋了來時留下的腳印,可是心,不會忘記來時方向。明明是一條路,一樣的荒蕪,去與歸,卻懷著不同的心情。若說來時恐懼這茫茫大地,歸時卻是欣賞這無際風景了。
因為此行非枉赴。因為……到了歸時,亦懷著歸心。
一路上琉煜想起許多,他後知後覺地問自己,為何這麼著急就跑出來了?為何出門之前都沒有好好盤算一番?為何這麼大的風雪,會連帶傘這麼簡單的事情都給忘記了?為何這麼大的風雪,會不管不顧地直接跑出來?為何這一次,竟然都沒曾計較後果?心中想的,竟然隻是希望她好好活著?
不會的,他琉煜不是這樣的人!他之所以救她,是因為她在自己這兒簽過賣身契的,是因為不能放任她毀約。對,一定是這樣……否則,他怎會在意一個叛逃棋子的死活?
人的思維總是這般奇怪,一瞬之間,就能容忍許多的想法在腦海橫行。可惜到了最後,人自己卻無法分辨這些思維哪個是出於真心,哪個是由於潛意識的強迫了。
是不是被雪覆蓋的路途,都會顯得很長呢?走起來,格外的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