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個農民倒似乎有些見識,就說:“祁鄉長,縣上不是不允許越級上訪嗎?我們才來打個招呼的。你祁鄉長要是不管,那我們自有我們的鬧法。”這話說得不卑不亢,祁鄉長一時沒了話,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來,就一摔門簾子,進了屋。
幾位農民見到了這份上,也隻得逼上梁山,幾個人在祁鄉長門口嘟嘟囔囔簡單地合議了一下,相跟著出了鄉政府的門,一會兒就傳來發動機器的聲音。
祁鄉長一人待在家裏呼哧著直喘氣。
難怪祁鄉長生氣,這是縣上的號召,縣上領導說外地都能拿獨根紅韭菜換回外彙,並說要鄉領導超常規思維,不換腦筋就換人。可結果種了一大攤,到現在倒全成了害。
翠花夜個夜裏就在這兒住,今個早上起得遲了,才剛剛起床、洗臉,但外邊的事她全聽見了,這陣見祁鄉長生氣,就一邊梳頭一邊埋怨他說:“你該好好說話哩嘛,連話都不會說。”
聽見三輪在發動,文書小張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忙和黨委文書周同一塊來到祁鄉長的房間。
小張:“祁鄉長,不敢讓他們到縣上去吧?”
周同:“就是,恐怕他們真的要尋縣領導了。”
祁鄉長仍然氣呼呼地說:“要上訪叫他們去,我有什麼辦法哩?縣上下達的任務,讓縣上想辦法去。”
小張:“到了縣上,縣長可又得叫你哩,要不的話,先擋下來再說?”
三輪聲漸漸地遠了,祁鄉長不吭聲。其實不是祁鄉長不知道利害,隻是他實在想不出個什麼法子來。
翠花給小張和周同使了個眼色,小張與周同自知是什麼意思,就出了門率領幾個人擋三輪去了。
祁鄉長和老婆愣愣地待在一塊,不說話。
待了一會兒,祁鄉長起了身,拿起平常用的工作包,就要出門。
翠花說:“你要到哪裏去呀?”
祁鄉長說:“下鄉去。”
翠花:“那擋回來的三輪,可咋辦哩嗎?”
祁鄉長邊往外走邊說:“你想辦法去。”
翠花:“我又不是鄉長,我想什麼辦法啊?”
祁鄉長頭也不回,喊了司機,坐車走了。
出了政府門口,司機問:“鄉長,到哪裏去?”
祁鄉長掏出手機來關了,說:“隨便,走得越遠越好。”
司機瞅了一眼鄉長,見他滿臉陰沉,也不再問,加大了油門。
祁鄉長走了,祁鄉長老婆就愣在了那兒,不知道韭菜的事該如何辦。
過了約莫一個小時,小張與周同兩個人將四輛三輪全擋回來了,都停在了鄉政府的院子裏,獨根紅韭菜一捆捆綁著,本來在車上裝得整整齊齊的,經得來回這麼折騰,自是沒了先前的鮮勁,都沒了精神。上麵蓋著的塑料紙也被風吹開了,胡亂翻卷著,在風中嘩嘩地響。
小張來找祁鄉長,祁鄉長門開著不見人,一問做飯的大師傅,才知祁鄉長下鄉走了,忙打電話,電話卻是關機狀態,小張自是吃了一驚。他與周同頓時有點慌了手腳。
幾個農民也等著小張能給個好的答複,這陣一看,知道祁鄉長故意避開了,也自是沒了指望,一個個耷拉著腦袋不吭聲,眼巴巴地等著小張發話。
這時祁鄉長老婆翠花一邊係著褲帶一邊從廁所那邊過來了,大夥一看,像見了救星似的,都圍了過去。
祁鄉長的老婆是本地人,大名叫翠花,小名叫女娃,大家都認識,一時間,大家就都女娃女娃地叫。
小張將翠花拉到一邊,問她這事該咋處理呢。
翠花說:“你沒給你哥打電話?”
小張說:“打了啊,是關機。”又說,“嫂子,這可是你讓我們去攔回來的啊。”
翠花想了半天,說:“我也是看見農民怪可憐的,要過年了,都缺錢啊。要不這樣,咱們大家都買一些算了。”
“那止個什麼事啊,那才能賣幾斤?”周同說。
翠花望著滿滿的四三輪韭菜,也發了愁,過了半天,就說:“這樣,你給鄉上幹部和七站八所還有學校老師都打個招呼,讓他們都買一些。”
小張說:“嫂子,這止不了大事,一家一戶三斤五斤,不止渴的。”
“就是,連一機子也賣不完。得另想辦法。”周同愁眉苦臉地補充說。
“那就這樣,小張你和周同算一下,一共四機子,咱們鄉上最起碼要處理掉一半多,把所有人都劃算到裏邊,給分下去,領導給多分一點。”翠花說。
“那,那祁鄉長不知道恐怕不好說吧?”
“沒事,你就給大家說是祁鄉長安頓的。”翠花說。
有了這句話,小張高興地與周同走了,一會兒就拿了一張紙來,上麵密密麻麻寫著名單和斤數,遞給翠花,說:“有一些領導不在的。”